不过此时仍旧有几个不识相的男子,口水流出,向着栾玉逼近。忽见天边一条白龙闪烁,于空中翻滚幻化,雷电傍身,与之交相辉映,这白龙于云雾之间,或隐或现,如此再三,猛然朝众人俯冲而下。
众人抬眼望处,那白龙面目凶恶,怒气冲宵,周身流光溢彩,好似月华真气凝聚。飞泄之势,如同流星堕地,天火焚城,霹雳闪电,转眼即到眼前。众人只不过略略一愣,那白龙飞及头顶,来势甚猛,于空中分流消化,瞬间散化成无数细小的白光,如银蛇万道,又好似剑影无数,凌空之上,飞袭而来。
烛然仗着修为深厚,如同当日在孤竹冰峰一般,手中青竹杖翻覆闪烁,旋舞不息,化作一张圆盘,将无数飞来的银光格挡在外。
谢狐子武功略逊,心下惊悸,凌空横剑,狼狈抵挡,连连闪过五六道银光袭击,然而寒光来势甚为凌厉,从他周身擦过,身上本来十分严整的袍袖尽皆被一阵光气刮破,零零落落,周身无数细口,如同叫花子一般。
其余还有几位高手,无终、中山以及琅琊尚有三五名高手也如谢狐子一般,勉强飞身闪烁,逃出升天。
然而其余弟子便没有这么幸运。未及眨眼,便觉周身飞沙走石,无数银光穿胸割颈而过,百多名弟子,胡马,江湖散人,登时便被这诡异的白光夺命,死伤过半。那靠近栾玉的几个人,死相最是恐怖,胸口血洞通透无匹,在星光之下,清晰的可以看到流出的血液反射的寒芒,一时间血腥弥漫,登时充斥着整个曲沃城外的空间。
“江湖之上,庙堂之中,有何差异!卿大夫各出奇计,相互倾轧,妄图壮大自家势力。十一门派,各自勾结,妄图孤竹武学,陷害屏岳弟子,以图壮大本派声威。当日孤竹冰峰,今日曲沃城外,虽无各派掌门,无非也是碍于颜面,不便于亲自出马。而江湖之上,真正仗义执言,不惜生死的,却是那些籍籍无名之辈,心怀赤子之心的平平弟子,尔等身居高位,冠冕堂皇的掌门与师叔师伯,竟然全无愧疚之心吗?”
旷野之中,一人高冠素衣,挺立于夜幕之下,距离遥远,谢狐子等人瞧不清楚他的面容,只听他言语中气十足,沉凝厚重,甚有君王帝胄之仪态。
这大道之言,句句坦诚,没有巧言令色的辞藻,没有华丽辩驳的机敏,无非是一腔热血,大道为公。好似死去的毕正堂重又回到人间,训话给那些门下弟子。
烛然秉承辩丈本色,见对方言语讽刺,登时便以言语还击:“哼,天下物事,能者居之,何来阁下恁般勾心斗角之言,晋侯称霸天下,不也是欲以天子之名号令诸侯,孤竹君以武功御天下,不亦是贪心所限,欲览天下武功,何担阁下如此讽刺?”
“哈哈,这天底下的行侠仗义之人,哪里有人会在行侠之前把大道理摆明白,将对方说得五体投地,然后方能行侠?尔等巧言机变,驳斥对手,封言诛心,无非是因为自己所行不堪大道,为自己的卑劣行径寻一个借口罢了,为自己身后的品评夺一分赞颂罢了。我栾枫行侠道,我行我素,何须满口道德,只求立身一剑!”
那人远远幽幽,淡淡言谈,然而一刹那间声震四野,光华万丈。好似忽然间无限内力从他体内激射流出,周身光芒闪耀,把整个天空照的灯火通明。那光芒耀眼之态,直让谢狐子几人睁不开眼睛,双臂遮挡在面前。
“今日琅琊三侍座之一的谢狐子,中山杖王墨海心,无终快剑伯完尽皆驾临,更有无剑海竹岳辩丈烛然来贺,我曲沃栾氏面上生光,好不荣幸。只不晓得那北边的林胡,是什么态度。”素衣高手栾枫缓步朝众人走来,一字一顿,言语清明恳切,毫无文饰之言。
此时李小和一张嘴大大的张开,朝着天空僵直冷漠,身子不能动弹丝毫。或许除了李小和,在场的各位无人识得栾枫是何许人物,因为与他见过面交过手的高手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烛然机警之下,向后微微退了两步,脚下拈着尘沙,勾勒出了两道细微的痕迹,或许他也怯了。他的确没有听说过栾枫此人,但是他这多年的修为,怎能不知晓对方内功的深浅。
栾枫缓步从栾玉身边经过,栾玉怯生生的道了一句:“伯父,我求求你救救李小和!”
这时候走近了,众人方瞧见栾枫的容颜。那高冠白面,俊俏的脸庞,被栾玉称作伯父,竟然无人能够相信。他虽然已入不惑之年,然而神英目朗,便如十八九的少年一般,大气磅礴,不拘小节,英雄气概,豪迈天下,更把众人震慑的连连后退,好似此人乃天界神君,无人可与之匹敌。
栾枫低头瞧了一眼李小和,点点头道:“好侄女,果然有眼力。可惜若我是北天神枭,便把此生绝学尽数传与此子,十年之后,可达天下第一;二十年后,或可一统天下;五十年后,能羽化登仙!”
“哗众取宠!有何本事尽请亮明!”谢狐子一开始被对方说中身份,然而自己却不知晓对面来头,心中很有些忐忑,这时候见对面不过是一个年轻后生,便口不留德,先占些气势。
栾枫停下脚步,眼前三派弟子大多被他杀死,唯有三派的领头人谢狐子、墨海心与伯完还摆着架势,烛然虽然武功最高,但是狡诈机警,先将身子隐下,想要见机行事。十几个幸存的弟子兀自护住本派阵营,其余江湖散人各自奔命,哪里还有拼斗之心。唯有林胡一派,置身事外,三十多个弟子,等待护法发号施令。
栾枫也不掩饰,直接说道:“曲沃城下,天威难犯。尔等今日得罪了我栾氏,本当以死谢罪。本座今日已杀七十有三人,如若再出手,的确于心不忍,想当初少年气盛,经常以生死判胜负,今日望修阴德,冀各位知难而退,莫要以死相拼!”
林胡教护法见栾枫给自己台阶,便也道:“我教向来僻居塞外,前月与贵国范氏结下冤仇,彼时栾氏与李小和助力范氏,折损了我教许多兵马,今日本想借李小和性命,为我教教众偿命。不过适才阁下对我教人众手下留情,我等也不好苦苦相逼,今日干戈,暂且别过,他日相见,再寻分说!”那林胡护法说得体面,心中显然是知晓了刚刚栾枫那一招天外飞龙的霸道之处,想是莫说三十名林胡弟子,便是几百上千人,恐怕也不是他对手,干脆知难而退,调转马头引着本教一行人离开。
可惜那伯完是个愣脑筋,自以为几个闪身躲过了栾枫的一招,便可以与之拼斗,干脆喝道:“五服十一派之中,向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大义公允,自在天下。如今栾氏仗势欺人,残害了我五服十一派许多弟子,今日若我等畏缩而退,岂能对得起那些命丧尔手的同门兄弟,岂能对得起那入门时师尊教导的侠义,我等今日誓杀栾贼,绝不退缩!”这几句话说得自己所为如何如何正气,把刚刚搜身李小和,欲图非礼栾玉的勾当只字不提,让本门弟子听闻如此严正的誓词,登时激发了内心的热情,那旷野中一撮三派弟子呼喊附和起来,好似他们是即将英勇就死,慷慨赴义的大英雄,大烈士一般高尚。
这一举动也让栾枫哭笑不得,冷笑了一声,转而向烛然道:“辩丈之意如何?若不表态,恐怕栾枫等下出手难辨,误伤阁下,便大大的不好意思了!”
烛然也是纵横江湖三十年难逢敌手的高人,也是孤竹冰峰之上一人独斗十一派弟子的高人,也是能与孤竹君拼斗内力的高人,然而此刻竟然被眼前这么一个白面后生借机奚落,心中老大的气愤,若是往日定然登即出手取了对方性命。然而此时不知对方深浅,一时还有些犹豫。
栾枫见他不说话,又道:“不想偌大年纪,行事如女子一般扭捏。如若不愿葬身此地,便即把豪夺之物交出,逃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