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明似乎预料到沈嘉木会过来,特意泡了壶茶在偏殿等着。
“沈施主可是想问定慧的事?”
沈嘉木眉心微微皱起,“定慧?”
“是。沈家前任少夫人颜漫,如今法号定慧。”
“她又没出家,为什么会有法号?”
“尘缘已了,既然定慧一心向佛,方丈便允了她在南山寺清修。
“三十年了,她一直与青灯为伴。
“若不是最近你们频繁打扰,她也不至于再次被心魔所困。”
法明呷着茶水,言语间颇有责备的意味。
沈嘉木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盏,一直没有作声。
“老僧想请问沈施主一个问题。”
“大师请问。”沈嘉木放下瓷盏应道。
“其实这也是老僧代定慧问的,沈施主真的无法原谅吗?”
“……”
沈嘉木沉默了许久,因为这个问题他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既然要原谅,首先得要有恨、有责怪,可他对颜漫并不存在这些。
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而是如实将自己心中所想告知。
“既然沈施主不恨,那为何又避而不见?
“定慧尘心再动,按规矩是要遭受惩罚的,这次她甘愿受罚,也要满足沈施主的需求。
“可沈施主,您怎么连面都没露呢?”
沈嘉木又是一阵沉默。
思考良久,才重新出声道:“我猜想她这么多年宁愿躲进寺庙也回家看我,应该是不想见才对。
“既然她不想见,我又何必出现遭人烦?”
这也是他三十多年的心结。
小时候虽然有姑姑们疼爱着,但他最渴望的依然是母亲的关爱。
可惜这一直都是他的奢望。
“定慧曾经告诉过我,她这辈子对不起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
“她为了忏悔自己当初犯下的错,在这句苍山足足待了三十多年。
“刚到这里的时候,颜家的人也多次山上让她回家,可她却说只有在这里才能让她的心感到安宁。
“哪怕当年她上山时摔废了腿,她都归咎成自己该承受的报应。
“她说除非是你需要她,否则她没脸出现在你面前。”
沈嘉木眉眼微垂,漆黑的眸底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很快,他眉眼掀起。
“大师您刚说什么?她的腿……”
“是,当年她上山也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天气。山路难走,她失足从你今天掉落的地方掉了下去,可是她没你幸运。
“而你今天从那个地方掉下去却毫发无损,谁能说那不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呢?
“沈施主,听老僧一句:有些事不要非等到失去才想起珍惜。”
“……”
“当年她丢下你离开,在一个孩子的眼里的确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一个母亲放弃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知道她为什么她会那么做?
“因为她别无选择!”
沈嘉木依然保持着沉默。
终于,安静的殿内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一只精致的小瓷盏在男人青筋毕露的大手中碎了,茶水溅到了桌面上。
法明大师知道他的内心被触动,再次出声劝慰道:“现在为时不晚。
“定慧下午跟我说,她的儿子娶到了好妻子,她以后不用再为他担心了。
“沈施主,虽然定慧再三嘱咐我不能将她的秘密告诉任何来找她的人。
“但我佛慈悲,有些事我必须如实告诉沈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