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老局长和赵空城顿时一愣。
两人想不通,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会如此坚定的念头。
赵空城盯着卢千阳看了许久,一双大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起身。
“后生可畏,后生可敬!我走了,晚上还约了金老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卢千阳连忙起身,把赵空城送出了门。
等卢千阳关上门,转过身,只见老局长正端着酒杯,一脸肃然地陷入了沉思。
“师父……”
卢千阳轻轻地唤了一声,只见老局长回过神,愣了愣,眼神清澈透亮盯着卢千阳。
“千阳,你真的想好了么?”
卢千阳慢慢地坐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老局长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背。
“师父,徒弟想好了,想好了……”
老局长怔怔地看着他,他知道,卢千阳一定有话要说的。
“师父,你知道,我是孤儿。”
老局长点点头,卢千阳的档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祖宗三代,他都了然于胸。
“我是孤儿,也是还有祖宗的……”
卢千阳的脸色渐渐地变得有些忧郁,老局长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卢千阳的所有信息,母亲王氏,父亲卢成江,祖父卢武森,三代都是农民。
闹饥荒的那几年,卢千阳的祖父饿死了,父亲带着卢千阳母亲逃荒到了成都,好不容易在成都安下身的夫妻俩,没等孩子长大成人,父亲卢成江在一次修路的事故中丧身。
母亲王氏拉扯卢千阳到十二岁,后来又不知所踪,小卢千阳还是村里人一口饭,一碗汤养大,还好他够争气,后来考上了中专警校。
听卢千阳的这个话,难道档案有误?
卢千阳从老局长那双疑惑的眼里猜到他心里的不解,叹了一口气,颤了颤嘴唇。
“你刚刚我给看的那份档案里,有一个人是我的爷爷。”
老局长顿时用惊讶的眼神盯着卢千阳,他万万没有想到卢千阳还有隐瞒的,不为人知的家事。
“谁……”
老局长沉声问卢千阳。
卢千阳苦涩地笑了笑。
“英雄岗上,有一座坟,是陈恭树埋的他战友,名字叫向子忠,那个曾经在鸦儿嘴码头掩护陈恭树脱身的军统特务。”
“他?”
老局长更加疑惑,他是知道这个人的。
当年,陈恭树把徐崇先劫持到了鸦儿嘴码头,准备在那里强行带徐崇先到走海路,入黄浦江上重庆,想不到遇到了日本特务的埋伏。
陈恭树带去的几个人都死了,金堂人刘孝天,湖南兄弟俩,李定国,李承国。
抗战胜利后,陈恭树给他们都在立了碑,日本人把他们的尸体都丢进了海里,所以没有墓。
“他,我母亲告诉我,我爷爷就是向子忠,抗战胜利后,陈恭树找到我们家,向家只剩下我父亲向成江,当时,他只有十二岁。”
陆千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陈恭树把我爷爷向子忠牺牲的事告诉了我父亲,还给我父亲留了些钱,那个时候我父亲已经不姓向了,被卢家人收留,卢家没有儿子,让我爹继了香火。”
“卢姓的爷爷死的时候,父亲卢成江已经成了家,在万县老家活不下去,就带着我母亲逃到了成都。”
卢千阳一脸沉重,沉默良久,继续说道。
“我父亲给村里修渠,死了。母亲拉扯了好几年,直到母亲不知所踪的头天夜里,她给我讲了所有的事情,那一年,我也十二岁。”
“十二岁,可以记很多事,很多事了……”
卢千阳幽幽地说道,老局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满脸怜惜。
“按组织的规定,我算是特务之后;若是按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那些字来说,我算不算英烈之后?”
忽然,卢千阳打趣地问了老局长一句,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来。
老局长没有笑,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端起酒杯,轻轻地举在卢千阳面前。
“千阳,既然咱爷俩都是这个命,干一杯!”
老局长的话很沉重,却又让人感觉异常的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