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一叶，应水而流。不经意间，已过了千重山。凉风拂面，晨曦微露。苏岕临水而立，眉间朱砂妖冶，一张笑靥犹如两岸上即将盛开的桃花。

“小苏，你怎么来了？”墨倾搭着苏岕探过来的手，跳到岸上。

“呵呵，师尊的云托鸟捎话说，你们是这个时辰到，我就在这守着了。师尊说把你也稍回来了，我原以为他是哄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苏岕握着她的手不放，眼中微光点点，璀璨晃眼。

“呃，小苏，只一月不见，你又变美了。”墨倾笑着拍拍他的手，一边说着实话，一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面对如此直白的赞美，哪怕是听了近十年，只要是她说的，苏岕还是不能自如应对，脸上微红，道：“哪里，阿墨才是越来越好看了。”

“咳……”钟离期不着痕迹的清咳一声，径直往山上迈脚。墨倾和苏岕，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二人亲近惯了的，倒从没想过什么叫男女有别。特别是苏岕，根本就没意识男女别在哪？而对于墨倾，对着苏岕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也想不起来男女有什么别。近十载，钟离期也已经习惯了，只是偶尔莫名其妙咳嗽一声，这个毛病显然是改不了了。

墨倾和苏岕相视一笑，撇撇嘴在后面跟着。

钟离期一路走着，突然问道：“青阳先生可回来了？”

“嗯，师祖正在无极殿。”

墨倾略有疑惑，向苏岕道：“青阳先生不是一直在闭关的吗？”

“我上次回来的时候，师祖就已经出关去其他地方了。也不过是前两日才回来的。”

“唔。”

钟离期突然道：“阿墨，去见见青阳先生。”

“是。”

无极殿一如从前，在烟波浩渺中若隐若现。青阳子于大殿之中，负手而立，身如苍松，银发高束，双眼矍铄，仿佛能洞穿这世间的一切。

墨倾笑着，向上施身请礼。

青阳子神情和煦，“倾儿，久未见，跟以前竟无二般。”

墨倾笑笑，近十载，与青阳先生谋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只是每见一次面，墨倾与从前都不甚相同，长高了的个头，长开了的眉眼，只是在青阳先生眼中，她依旧是夕阳余晖下，永安街头那个水嫩嫩有灵气的小丫头。而青阳先生却从未有变，荷衣蕙带，恍若仙临。

“此番下山，可有学到有用的东西？”

“也许有罢，只是现在比以前更乱了。”

青阳子轻笑，“这是自然。如果一直身在其中，又从哪里学以致用呢？放不下的事情，先放在心底；屡不清的烦扰，就停一停。眼下，你只要找到，哪件事能让你开心，就去做哪件事吧，其他的，急不得。”

墨倾若有所思，哪件事情能让自己开心？吃小苏做的饭，喝钟离先生泡的茶，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两件事能让她开心的了。思及如此，她嘴角不着痕迹的上翘着。

青阳子也弯下了眉梢，“去吧。”

“是。”

“等等……”

“青阳先生还有其他事？”

“《酉尘十绝》，现在研习至何处了？”

“第九绝，弑心无返。”

答案好像已经在青阳子的预料之中，他脸上毫无波澜，只是略微点着头。暂过片刻，他突然问道：“弑心无返已经是最后一篇，为何不说已经习完？”

“书有十绝，十绝未满，不算习完。”

青阳子再次点头，目光深远，“去吧。”

《酉尘十绝》，书满有十，第十绝却是存而不实，观而不现，可是于她，无非是时间早晚。她倒跟那个人，有着相同的资质，也许，更甚。

看着日头尚早，墨倾抬脚，拐进了飞天阁。厚重的殿门，在轰隆声中被推开，竟没落下一丝尘屑，想必小苏在年关的时候，没少花功夫打扫。

飞天阁藏尽天下之奇书，墨倾此时却不知从何下手。她从袖中拿出那本翻了好几道的书，指腹在封面上摩挲，眼睛却在满阁的典籍上来回逡巡着。

一道轻笑溢出，苏岕已不知何时至此，“呵呵，阿墨，你在想什么？”

墨倾收回视线，回视着他，笑道：“在想找什么书？”

“这里你应该比我更熟，又岂会有找不见的书？”

真的么？墨倾挑着眉，“没你熟吧，毕竟每年你打扫这里的次数，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