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一郎之前的话隐藏极深,我想了半天也没觉察出他的真实意图,但“156窟”的话一出口,我的心就跟明镜似的,立刻就在心里编织出了他严密计划的一整条循序渐进的链条。
第一步:通过洛伯姿拍卖公司不计成本地放出61窟《五台山图》壁画残片,而邀请前来竞拍的四家,则都是经过他织田一郎充分考察后圈定的,全都是与莫高窟藏经洞有着各种深厚渊源的人物。同时,放出壁画残片中有第二个藏经洞线索的传言,充分调动起大家寻找第二个藏经洞密码的兴趣和热情。而他则藏在背后监视着各路人马的动向,当第二个藏经洞呼之欲出、线索指向156窟的时候,他立刻跳出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收割成果,坐收渔翁之利。
第二步:在“寻找”的同时,就已经开始着手“偷运”的准备。注入洞窟修复资金,联合敦煌研究院进行156窟的考察修复工作,他带来的团队趁此机会对156窟进行全方位的探查,找出第二个藏经洞。
第三步:发现第二个藏经洞后,他一定会不动声色、想方设法将敦煌研究院的相关人员驱赶出洞,将藏经洞内的佛经搜刮一空。如果佛经数量过于庞大,他也许会像法国人伯希和那样,对佛经先进行精挑细选,精选出其中最珍贵、稀有的经卷据为己有,然后公布在修复洞窟期间无意发现了第二个藏经洞。这必将引起巨大轰动,举世瞩目,织田一郎趁此机会名利双收。而他是通过莫高窟中日联合保护基金会旗下的项目参与其中的,名正言顺,这项历史性的成就将被记到织田一郎的头上。
第四步:这么一大批经卷要想运回日本,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恰好,织田一郎又取得了敦煌研究院的授权,可以在日本进行敦煌文物的策展。于是,他将精选出的佛经先在敦煌找个安全的地方储藏起来,等参展文物确定后,用几个大箱子把佛经一装,混在出国展览的文物里,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有人检查,看到佛经,那些安保人员又不是真正的研究人员,怎么可能分得清这佛经是以前出土的敦煌遗书还是来自第二个藏经洞?
想到此,我脸色煞白,头上冷汗直冒:“太可怕了,织田一郎这是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他这奸计一旦得逞,那将是继二十世纪初藏经洞文物被外国列强强取豪夺之后的又一次阴沟翻船。如果我们的分析考证没错的话,第二个藏进洞内的珍宝价值将远远超过第一个藏经洞,这将是中国文物有史以来的最大损失!”
听刚才向阳的话,织田一郎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准备了,看来他是蓄谋已久,筹划严密,而且步步为营,从他脸上的笑容来看,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
想到这里,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怒吼道:“不行!这日本人想要盗宝!”
“盗宝?盗什么宝?不要在这儿胡言乱语。”织田一郎都还没发话,黄显达倒是先跳出来对我斥责了一番。
“156窟里很可能藏有第二个藏经洞!织田一郎早就周密地计划好了,趁修复洞窟的机会,盗走第二个藏经洞里的珍贵佛经!”我一边朝前走去,一边大声吼道。
织田一郎虽脸色一变,但依然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用毫不畏惧的目光满不在乎地看着我。
向阳的神情倒是有些触动,显得有些惊讶,他缓缓站起身来,沉稳地说道:“翟彪,你说话可有证据?破坏中日友好,特别是破坏中日在敦煌学上的交流和合作,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我劝你做事不要冲动,三思而后行。”
我毫不畏惧地说道:“线索是我发现的!当时在220窟,黄组长也看见了织田一郎的人为了独占线索对我们下的狠手。各位领导,这可是在中国的地盘上啊,他们就敢如此乱来!我们敦煌在他们日本人眼里,还犹如两百年前的孱弱吗?”
向阳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问身旁的黄显达:“老黄,既然你有所亲见,情况是刚才小翟说的那样吗?”
黄显达笑呵呵地说道:“小翟言重啦!中国现在是什么地位?还需要在日本人前面卑躬屈膝,唯他们马首是瞻?向所长,小翟的爱国之情我能够理解,但也不能夸大其词。当时我就在现场,双方……哦,不,三方……”
黄显达说到这儿,故意停了停,扫了一眼我、叶真、曾晓娇和乔玄,继续笑道:“三方都很克制。对壁画有些个人的见解和争执,都是很正常的,这其实就是人民内部关于学术见解的矛盾,怎么能轻易就上升成了敌我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