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邢玉谦逐渐醒过来,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只看到一片漆黑。他的手指动了动,周围是冰冷的虚空,仿佛整个人浮在水面上……
他猛一激灵,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确就是在水上躺着啊!
邢玉谦拼尽力气动了一下脚,却听到哗啦一声,似乎是绳索拍水的声响。“搞什么鬼?”他又惊惧又困惑:我们之前是在寻找解药吧?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其他人呢?这是噩梦吗?
头顶上方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邢玉谦终于调整好意识后才看明白,那些闪烁的亮光是夜空的星星。但他们不是在露天,因为星空只有一个盘子大小。
他头脑还有点迟钝,但已经记起来之前发生的事了:
大家跃入一个深潭,莫约游了一会儿,直到肺快要支撑不住时才看到出口。他们钻出水面,来到了一个遍布钟乳石的洞穴,里面又枝枝杈杈分出五六条洞来,他们跟着郑铄拐入其中一个,洞穴曲折迂回。走着走着,眼前越来越亮,像点了千盏的明灯,周围的石壁也变得光滑洁净。
他看到了洞穴尽头是一间大厅,里面奢华敞亮,有一个女人坐在中央的石椅上,仪态万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国吗?他们真的成功了!
一个身穿亮甲的青年军官英姿勃发地朝他走过来。是李重耳!邢玉谦高兴极了,又哭又笑,他想过去紧握住重耳兄弟的手:真的很抱歉,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他不会凫水呢?他又是怎么得救的?
……等一下!
重耳进山的时候没有穿铠甲,这是哪儿来的铠甲?邢玉谦有点困惑,然后他开始慌乱起来。有什么气味……这股奇怪的味道,激发了他作为医者的本能反应:猛地扯下腰里的水囊,往头上淋去!
刹那间,光亮消失了,一切重新归入黑暗。他调整好双眼,看到了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
已经走到眼前的郑铄,举起了什么!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头顶轰鸣一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铄!你在哪儿!咳咳!……”邢玉谦忍不住喊起来,他整个人平躺在水里,只是脸在水面上露着,一挣扎就有水呛进鼻孔和嘴巴里。
“别喊了,他不在这儿。”邢玉谦吓了一跳,但很快听出是邓虎儿的声音。这时他才注意到不远处也有两个人飘在水上,但都和他一样手脚被绳索拴着。绳索的另一头似乎固定在了水底。
他急切地问邓虎儿:“老孟也在吗?”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但老孟还没有醒过来。
他们逐渐弄清楚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个巨大的石穴,中央是一个水池,正对着头顶的星空,像是人工开凿的。水池周围长满如同丝线一样的绿苔,在水里飘飘荡荡,看起来有点诡异。洞穴的四周一片漆黑,星光太弱,看不见哪里才是尽头。
一声咳嗽响了起来,接下去就是连声惊恐的叫喊:“这他娘的是哪儿,为什么把老子拴起来了?”——老孟总算醒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会,料定被这么拴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开始尝试着挣扎。绳索呼呼啦啦一阵响,搅得水花都起来了,反倒让他们呛了好几口水。
“你们还是省点力气吧。”说话的是个女声——居然还有个人?声音像是从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传来。
邢玉谦马上朝那个方向问:“你是谁?”
对方在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和你们一样,我也是被劫持的。”
“哈哈哈,你错了,我们可不是被劫持的,”说话的是老孟,“我们他娘的是自己跟来的……这个该死的郑铄,咳咳……你这个破鞋生的陀螺!老子要杀了你!咳咳……”老孟大喊起来,一挣扎就又被水呛了。
邢玉谦忍不住提醒他:“我看别白费力气了,你这样下去,没被杀死也被呛死了……不过,你为何说他是……破鞋生的‘陀螺’?”
“这你都不懂,就是说这人欠抽啊!”邓虎儿插嘴道。
“……”
“这位大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邓虎儿向那片黑暗的角落问道。
“什么大姐?我哪有那么老。”这姑娘听起来很不高兴。
“哦……那,这位妹子,你可知道劫持我们的是什么人吗?”邓虎儿连忙改口。
“铁雍嘎——我想就是你们说的郑铄。他好像曾是这里的山民。”姑娘回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和他并没有冤仇啊。”因为水太凉,老孟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只是个被蒙蔽的可怜虫。幕后还有指使他的人……”姑娘长叹了一声,“我已经被抓来这里四个月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天杀的混蛋,”老孟语调愤怒,“究竟是哪路毛贼?我们是碰到绑票的山匪了吗?”
“这个天杀的混蛋并不是什么山匪,他是……我父亲。”女孩的话一出口,三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女孩似乎换了个姿势。“我叫羲瑶,是这里花熋人首领的女儿。十九年前,一个汉人慕名到我们这里求药。发现他时,这人已经奄奄一息。族人可怜他,带他回了村寨,悉心照料直到痊愈。他相貌倜傥,满口甜言蜜语,母亲很快爱上了他。并把自己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可他并不满足,一门心思只想获得我们部族的另一项秘术。这种秘术本意仅是救死扶伤,但此人内心自私阴暗,不过是要利用秘术做损人利己的勾当。他的图谋很快被部族里察觉,虽然母亲痛苦不已,但还是用药把他两眼熏瞎,关在洞穴里——母亲终究还是不忍心杀他,可她的仁慈却酿成后患。
“被关了十年后,他寻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也不知是什么机缘让倒霉的铁雍嘎落进他的陷阱,又不知他使了什么花招,让这个愚蠢又执拗的可怜人,听信了自己的鬼话,甘愿被他差遣……
“我身上流有他的血,这是我的不幸……”女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天亮以后,一切都会结束。你们很快就明白……但也很快都会死去……我们都会死……”
女孩喃喃地说,不断地重复着最后两句话。她的思绪好像完全游离了——似乎是被关的太久了。
“老孟,你看这个叫羲瑶的女娃娃是不是傻了?她说的我们该不该信?”邓虎儿心里有点发毛,邢玉谦和老孟都没有答话。一时间洞穴里安静的出奇。
刚才那女孩说天亮后一切都会结束……邢玉谦看看上方那片盘子大小的天空,星辰逐渐退去了不少。天就快要亮了。
【贰】
一阵急切的言语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神仙,神仙大人,您答应过我的,您不会食言的……对吗……就快成了是吗,我就快见到我的儿子了,是不是?”声音是郑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