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惊呆了,此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蝙蝠,乌压压的像被磁石吸附的铁屑,忽上忽下在崖壁间飘动。
那些密密麻麻的洞窟居然是墓穴!众人心里都有点发憷,脚步纷纷加快,都想早点穿过这处是非之地。
像是起了山风……两边崖壁上斜生的灌木丛发出沙沙地声响。郑铄举起手杖向李重耳示意了下,大喊:“要小心了!”
李重耳立刻下达命令:“大家背靠背聚在一起,挥起手杖!”
话音刚落,只听见队伍最后面的张敖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身体呈现出不可思议地倾斜角度,像被什么东西拖着往崖壁的方向移动。众人大惊,本能地聚拢起来拔出刀。李重耳朝张敖追过去,手里的剑冲着一片阴影砍下!怪叫中,一只奇异的巨蜥逐渐显形。张敖被丢弃在地,那巨蜥转头朝李重耳扑来了。
那边的郑铄也刺中了一头,大家惊愕之下,只觉得像是被幽灵围绕,莫不胆战心惊。不过下一刻就发现了窍门:巨蜥只要受伤出血,就会显出形态,手里的木杖就像黑暗中的火把,这些猛兽似乎对这些手杖非常厌恶,一接触到就怪叫着跳开。
人们借助这些弱点拼死抵抗。逐渐已经有四五头怪物受了重伤,退回崖壁。
这边李重耳一手握着棍子,一手拿着剑,正和那头受伤的巨蜥缠斗。一不留神被它的尾巴扫中,整个身体飞起来狠狠撞在一块巨石上,巨蜥长大嘴巴冲了过来,李重耳忍痛爬起来,跳上岩石,趁机从上方举起剑刺穿了怪物的头颅。
另一边,张敖的腿受了重伤,被咬得筋肉外翻、血流如注。他手里的棍子早已经脱手,只能握着一把斧子在空中乱挥,嘴里发出瘆人的喊声。但就在同时,他的手臂似乎又被钳住,整个人被甩脱出去重重落地,昏死了过去。李重耳想过来营救,无奈离得太远。他从背后取出一张弩,瞄准张敖身旁哗哗作响的草丛,“嗖”地放出一箭,果然就在张敖半步距离现出一头巨蜥来。
这些怪物诡异之极,必定就是郑铄昨晚说的螭虎了!
李重耳跑过去拖着张敖往队伍处靠拢。大家已经又陆续斩杀了三四头螭虎,加上手里樟木棍子的震慑,使得怪物们暂时躲在远处,一时间不敢轻易靠近。
“把棍子举到前面!脚步不要停!”李重耳不断高声提醒,同时用脚狠踢了下旁边的士兵,“再看到你把后背亮出来,就丢你出去!”——那小子正扎着脑袋试图往人墙里钻。
众人背贴着背在李重耳的指挥下快速地朝前移动……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兵士终于崩溃了。“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再往前走也是死路一条,老子不去了!老子要回家!”他一把将旁边的人推开,发疯似的就要往外闯。李重耳大喊:“别犯傻!”郑铄连忙上前扯住他,谁知那人“嚯”的把刀对准郑铄,嘴里大吼:“谁敢拦着老子,老子就劈了他!”说完这话就朝来时的路上卯足狂奔。
另外一个士兵受了这股感染也跟着逃跑了!
就在这时,已经跑到几丈开外的士兵忽然停下,手里的武器飞了出去,整个人猛地腾起,横在半空中,身体被拉得笔直,嘴里发出恐怖的惨叫!
李重耳抽出弓弩搭上箭矢,对准一处暗影射了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刺啦”一声,那士兵被扯成了两半!一只中箭的螭虎显出身形来,它吐出嘴里叼着的一半尸体,朝山崖上逃了。士兵身体的其余部分则向另一个方向遁去,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众人见状惊恐万分,刚才跟着逃跑的士兵看到这个情形,又不得不退了回来。
几个人挤在一处,继续朝前移动。周围暗草低伏,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人心惊胆战。
危急关头,郑铄忽然低声说:“快到前面的坤泷寨去!”
人们扭头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他们已经逐渐走到了一个高丘的不远处。一条蜿蜒小径通向高丘顶端,那里是一个残破的村寨,这就是郑铄之前所说的巴人村落遗址。
终于挨到了高丘下面,邢玉谦和邓虎儿架着张敖跟郑铄先往上走,后面的人依次跟上,李重耳断后。
天已经全黑了。
大家选中了寨子中央的空地。站定喘息后,才发现周围所有房子都是用樟木造的。这或许就是巴人先民在这样凶险之地得以栖身的原因之一吧。周围密集的樟木建筑此时成了他们躲避袭击的屏障,众人纷纷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只有郑铄依然很警觉,他独自去四周查看,好及时修补缺口。
老孟和邓虎儿忙着生火烧水,准备为张敖清理伤口。他伤势严重,一条手臂完全折断了,骨头从皮肉里戳出了一截;腿也几乎被废掉,一只脚呈奇怪的角度摆放着。邢玉谦割开他腿上的裤管,触目的齿痕几乎让他无从下手。一旁的老孟举着火把为他照亮,邓虎儿托着医药包给他帮忙。
邢玉谦努力定了定心神,开始收拾张敖身上的伤。其余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但都没有胃口吃东西,只是互相靠着休息。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张敖这边才安顿完:他的一只手臂不得不截去,一边的小腿骨果然也断了,接好以后,已经用棍子固定住。因为失血太多,他最终能不能活下去还很难说。好在人是昏迷的,倒给邢玉谦省了不少麻烦。
邢玉谦直起腰,人已经疲惫不堪。他一边清洗双手,一边扭头提醒众人:“还有谁受伤了,赶快过来洗伤口。这怪物的唾液似乎有点毒性,时间久了伤口会烂的。”
老孟的肩膀挂了彩,虽然只是被螭虎抓了一下,但伤口却很深,处理起来还是费了点功夫的。
邓虎儿眼尖,他注意到刚才差点跟着逃跑的那名士兵,此刻正独自坐着发呆,他前胸的衣服被撕了个大口子,正微微渗出血来。
邓虎儿关切地走过去,“这位兄弟,你还在流血呢,我觉得还是……”
“唔……我、我没事!”那个人神色有点慌张,急忙往后退。
邓虎儿只当他是吓坏了,连忙上前安慰:“你不要怕,这些怪物不会到这里来。快让邢医官帮你看看伤,如果化脓就麻烦了。”说着就伸出手,想搀对方一把。可那人却起身往后躲,冷不防被一截断裂的栅栏勾住衣服,“撕拉”——一片衣襟从领口给扯了下来。邓虎儿马上瞥见了,惊讶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只见那人的脖颈上隐约一片黑色的斑点!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全都看了过来。
“喂,你这是……”
邓虎儿话还没说完,那士兵猛然从后面卡住他的脖子,把刀横在邓虎儿前面,变得凶狠又仓皇:“没错,我中了鬼虱蛊了!——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众人大惊失色,却只能围着他,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力气很大,邓虎儿已经被卡的变了脸色。那个人机警地躲在他身后,不断移动着步伐。李重耳端着弩也只能干瞄,一时束手无策。
其余人纷纷劝慰,好话都快说尽了,反倒让那家伙更加烦躁。他知道自己刚才曾试图逃跑,按营律已是重罪,现在又被发现中了蛊毒,怎么着也不会活了。他走投无路,只能把刀架在邓虎儿脖子上绝望地喊叫。情绪激动之下,这人手上就没了轻重,刀刃逐渐切进皮肤,鲜血顺着邓虎儿的脖子流下来,血染前襟。
就在这时,郑铄从旁边的柱子后面悄悄绕过来,“噗”的一刀——那人被刺穿了后心,立刻没了声息,歪倒在一旁。
几乎窒息的邓虎儿坐在地上,捂着伤处大口喘气。邢玉谦等人连忙过来查看,幸好没有伤到大血管,再晚一会儿恐怕就又少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