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被蚺允的贴身侍卫引入这座名为临渊阁的三层楼阁内间时。
身穿一袭豆绿流光锦袍的蚺允正坐在那张黄梨大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方铜制宝蟾镇纸发呆。
身后宽五尺、镶理石,上绘峦峰飞雁,底座雕着缕空繁枝纹的大座屏,衬得他颇具皇子的威严气势。
阳光透过一侧一连排的万字纹窗,将整个书房印成了万字的海洋。
“这里精雕细刻、古色古香,倒比那北山赌场要雅致多了!”
蚺允回神,看向林婉儿。
他整个人比之前似乎沉静了不少,可那双眼中却明显已掩藏不住贪婪之欲。
他牵起嘴角:“表妹说话还是如此动听!”
林婉儿不等对方招呼,早已在一张圈椅上落座。
她看向蚺允桌面上的那只海棠茶碗,道:“我不饮茶,如厕不便!”
蚺允莫然笑了:“表妹越来越直言不讳了!”
林婉儿也面上带笑:“我与殿下如今还用藏着掖着吗?”
蚺允点头,身上的锦袍在光下闪着点点璀璨:“说的好!”
“对了!”她声一转,看似不经意地关切:“表哥的腿好些了吗?”
蚺允面上的笑差点瞬间裂开。
他在府中养了近两个多月的伤,若她真关心,早就跑来瞧他了。
而不是在此时此刻、不痛不痒地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分明是有心瞧他的笑话!
这个女人一向恶劣胆大,令人厌恶!
惹得他这些天来一触即燃的怒火,此刻就想通通发作到她身上。
可若如此,刚才他所应酬出口的‘直言不讳’,‘说的好’,马上便成了讽刺。
再说,而今有求于她,不便撕破脸。
蚺允硬生生咽下这通火,干巴巴地道:“已好许多,便不劳表妹记挂了!”
“那便好。”林婉儿轻道。
蚺允越听她这样慢声细语,别有用心的声调,就越觉生气。
不禁有些同情栾阳景,这小世子年纪轻轻,居然要忍受这种女人一辈子,大抵会英年早逝。
“表妹如此利落,表哥我也不想再绕什么圈子。
上次北山赌场说的那些,表妹应该还没忘吧?”
“自然!”林婉儿答得干脆。
蚺允手点桌面,也是话峰一转:“最近西厂之事,我也略有耳闻!
没想平日表妹不声不响,居然能有如此通天本事,将西厂搅得天翻地覆。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令人刮目相看呐!”他眼带审视。
林婉儿对他投来的怀疑目光,不闪不避。
见她不接话,蚺允又试探道:“西厂一向是父皇掌持,表妹就不怕我那父皇问你的罪吗?”
林婉儿笑言:“二殿下既知圣上置于其中,最好还是不要问太多,否则难脱干系。”
蚺允一噎,心中愤恨。
要照着她这么说,今日他根本就不该请她来,否则不还是照样难脱干系?
虽这临渊阁还算密不透风,但府中不是没有外头的眼线。
可他现在已然被这身伤彻底折磨的身心疲惫了!
医正说,他这腿就算全好了,走起来怕是也会有点跛。
这些日子,他遍寻神医,结果都是没什么好办法。
历来皇室有规,身有残疾之人,不在储君的首要考虑范围内。
比起其他几位兄弟,他算是先被打上了一条不可磨灭的否定烙印。
除非……父皇只剩下他这么根独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