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丫鬟立刻蹩躠而下，拔出一楼门闼的门闩，亮光顿时映照到院外。

“石超卫尉，请留步……”

丫鬟声音尽量压的很低，怕不远楹宇内的卞夫人会觇察到，所以蹑手蹑脚而出。

“小姐有请……”

石超见丫鬟在轻喊着自己，遂也停止了惶惶不堪的脚步，转身蹵舄跫然而来。

羊献蓉也走下木阶，到了一楼的廷堂，钎檠烛火依然如晏光粲粲。

“石超卫尉，筵席散后，在迈出门柣之时，送你的绢帕，你知何意吗？”

石超一入门阘，顿时两颐觍然，人也一下子变的不知所措，而羊献蓉倒反而荦荦大端，眼无云翳。

“这……，这当时我也是憧憧不知何意，不过现在想来，小姐抬头还看月色，并且赧然一笑，才悟出些许事来……”

“哈哈……，你本是习武之人，小女忖度之你也必粗心大意，想不到还有点细腻！”

羊献蓉攘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罗裙縠纨，襦衣亵膺，束发绂带，看了让人阕阕心动。

“我羊献蓉虽未笈笄，但也有十三岁了，已知人间繁华，蹑蹻檐簦，并且一向崇拜英雄，今日见你手掿擂鼓瓮金锤，将来肯定是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所以不禁令小女心动……”

“这王侯将相，纡佩金紫，这些都如云烟一般，而唯有天下英雄才是令人颙慕，想楚有项羽，力能扛鼎，在疆场上威震天下，能有虞姬之嬖，在一起共抒暾日曛阳，武可保护妻子，不受凌辱诬绐，虽然亦无文韬，又有何所惜……”

“石超先谢过羊小姐的一番真诚赞许，不瞒小姐，我石超也很颙慕小姐，今日彼此赤忱相见，如埙埙篪相应一般，令胸壑起伏不定……”

“我羊献蓉来年愿意醮于石超将军，今日邀你来正是吐露心扉，虽还未笈笄成人，但心已有所属，不可错过。”

石超一听激动万分，便上前慌乱挹过羊献蓉的掺掺之手，见羊献蓉赧然颔首，就一下子拥在怀里。

“小姐……，夫人过来了……”

丫鬟从门外急急的跑了进来，原来卞夫人见闺阁上下，灯火荧荧，又怕羊献蓉看书受馁，便蹵舄蹁跹而来。

这一路卞夫人的丫鬟掣着笼灯，远远的就被羊献蓉的丫鬟眙视到，就慌里慌张的告知了羊献蓉。

“你先回去吧！明日有隟再见，等会母亲看到，以后必不会让我住在这里！”

石超一听此言，便立刻惜别于羊献蓉，消失于廊道通衢里。

卞夫人一到闺阁，见楼下已静谧幽暗，便扃键一抁，里面片刻就烛火荧荧，丫鬟门闩一开，卞夫人就迈门柣而入。

“怎么刚才楼下一直灯亮着，小姐在干嘛……”

卞夫人一脸疑惑的睇视着丫鬟，见丫鬟低着头，一脸拘谨的样子，又儇然道：“随我一起上楼，一个缨蕤之家，可不能给我出什么有伤风化之事！否则你们这伺候小姐的，都给我小心点！”

“是，夫人，奚奴谨记夫人的教诲！”

陟步上楼后，见羊献蓉正伏案苦读，沉浸于琅笈云书、金绠玉检之中，有踔厉奋发、笃行不怠的勤勉之境，卞夫人一下子即宽慰又心疼。

遂罄尽怜女之情，令丫鬟端上簋来，放于一旁的几案上，簋中正热气腾腾，芗蓼芡粉。

“母亲，你又特地过来看望女儿了……”

“不看我家府上的宝贝女儿，娘还看谁去……”

卞夫人金簪螺钿，珰璆绂紞，玉钏翡镯，缓缓踱步于旃罽上，姿仪淑懋。

“过几天随娘去进宫走走，看看皇宫宸门……”

“先喝了那热汤稀酏，这可是山药、枸杞、红枣、人参等一起熬制的，吃了会气血两全。”

“女儿知道了，这读书三科，爹也说了，下半年入闱秋试，或许我也能进鲁公二十四文人之列……”

“哈哈……，少有志气，挺好的，不过你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身，盛吾家者必属于你啊！当年曾有人面相，说你是极其高贵之人，可谓帝王之室……”

“娘，别再提那什么帝王帝王的，女儿还小，并且成人后也不想伺候那皇上，现在那宫殿内，皇后有贾南风，听说其人心狠手辣，擅自诛杀国之大臣，还淫乱后宫，这些一听都让女儿觳觫颤抖，惊悚不安！”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一个皇后不心狠手辣，如何服众，驾驭属下，所以我家的小女也应该这样，娘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不要熬夜而伤了身子！”

卞夫人一番叮嘱，便下楼回了楼宇，时已经是谯楼槌搒阵阵，二更已尽。

齐王司马冏和羊玄子一番促膝长谈后，也回到了楹廛内。

太史屈已经齁声均匀，但室内依然烛火阑珊，冰簟席枕，垂幔纨纱，偶有几只蚊子飞入窗内，一闻到室内荪香便喁喁而落。

石超也刚安然入榻，至从羊献蓉那里邂逅回来后，一直无法入寐，想着刚才的激情拥怀，那麝香阵阵，罗裙纨襦，令他衒晕的无法自拔。

司马冏迤逦木屏，跫然步屣，搴起室内一帘，也安然上榻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