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之上,行人稀少。雪花细碎地飘落着,若羽毛跌落轻触大地。叶寒凉站在街边,风吹在身上,凉如刀剑。将二丫交到陈婶手上,耽误些许时间,那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但从小院出来沿着三一巷直到大街边上,血迹虽浅浅淡淡却依然鲜明。骆青词上了长街,往西而去,血,绽放着如开得最艳的红梅,点染在白雪之上,璀璨夺目。追了不到一里的距离,竟进入闹市,摊贩,行人,喧嚣,吵闹……满地泥泞,鲜血消失殆尽。空气里弥漫着世俗的味道,血腥味荡然无存。他故意划破骆青词的手腕就是想留下可供追寻的痕迹。他站在人群之中,脚下是他厌恶至极的肮脏污浊。提着一篮子鸡蛋的女人冒冒失失地撞了他一下,脚下一软,他又撞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转身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微闭着眼睛,躲开人群,倚在一卖包子的摊子上,头晕目眩,凌乱之中,一屉包子滚落下来,掉落满地。那些蹲在墙根的乞丐,饿鬼似地,一窝蜂地涌上来,顷刻之间便抢了精光。
包子铺的老板,一个四十岁上下面白微须的男子,又是喊来又叫,冲上来扯住他的衣襟,那双手上沾满了雪白的面粉。
你赔我包子!我的包子啊!我辛辛苦苦起早摸黑做的包子啊!
叶寒凉皱眉,望着那双沾着面粉的手,眼前满是乱晃的小星星。他累极饿极困极,浑身虚脱乏力。
我不是故意的。松手!
他懒得去争辩,只是冷冷地望着那双劳作过度的手。
老板见他如此蛮不讲理,打翻了他一屉包子,丝毫不提赔偿的事。就想着撒泼打赖也要讹诈他几两银子花花。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对着他指指点点,各种指摘。他突然笑起来,想起李有福那双沾满面粉的胖手,想起那女孩儿亮晶晶的眼睛。现在,她应该回到了九州城,回到那傅流云身边。心里既愧疚,又怨怼。忘川之毒对她身体会有不小的损伤,所以,他一面看着她服下毒药,一面又以汤药中和毒性。当日她一走了之,他伤心之极,好些天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再念。
可在三一巷小院的那些日子里,夜清人静时,每每躺在厨房那两张板凳上,他的心便又酸又疼。他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感觉,可是那颗心,早不受控制。
叶寒凉奋力挣脱那老板的死缠烂打,一甩手将那老板甩到三丈远。
灰头土脸地靠在一面墙上,闭目养神,半天缓不过劲来。
他的身体消耗到了极致,几乎支撑不住,如破了的面袋,沿墙滑落。蹲在墙根,一手按住墙,一手按住腹部。头脑中一片空白,不,并非虚空,是闪耀着灿烂的星星。他太过虚弱,昨夜到现在近晌午,滴水未进。
你怎么啦?
一个稚嫩的童声陡然响起。
他睁开眼睛,看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看着他,手上握着两只雪白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肉包子的香味扑鼻而来。
你是不是饿了?
男孩把一只包子递到他面前。
给你!
他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米白的牙齿。
叶寒凉看着那脏兮兮的小乞丐,又看着那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他确实饿得不行,可他不能从小乞丐口里夺食啊!那也太掉价了,堂堂昆仑宫之主,竟然沦落到这地步。
他把从阿福身上搜出来的银子全给了陈婶,那些金叶子又给了送他上岸的老头儿,现在他身无分文。
小兄弟,多谢你。
叶寒凉收下一只包子,和那小乞丐一起,吃完手中的包子。
不必客气。要不是你打翻了那包子铺老板的包子,我也捡不到这么好吃的包子啊!
小乞丐笑得极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