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皱了皱眉,修女坐在桌子上,拿着烟斗看热闹的模样隐隐约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一同想起的还有他在闭眼前最后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微笑。
她狠狠地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相当圆的烟圈后,才继续说道:“你应该在今天下午执行死刑,不过我出面做担保人,保住了你的小命。”
这看上去和修女的形象可不匹配。
准确地说,她没有一点地方匹配修女这个形象。
单论模样,她的容貌过于妖艳,还涂着深色的口红,与其说是修女,更不如说像是个心血来潮穿修女服的花魁。
他不能指望她套着修女服的同时还怀有一颗解救世人的纯洁心灵。
“为什么要做我的担保人?”陈浩问道。
“因为可惜。”她答道,“你拥有特殊的才能,你本可以成就大业,却要因为一个不着家的父亲丢掉性命。”她注意到提到“父亲”二字时掠过陈浩脸上的那一丝不耐,提了提嘴角。
“我来是为了邀请你参加一个计划,一个伟大的计划,你的朋友、我珍视的年轻人们,都在为这个计划献身。”
陈浩呆呆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修女保下他就是来给他传销的。
“我向你保证,你将名垂青史,你将家财万贯,你将拥有现在的你无法想象的权力。”
他有些尴尬地瞄着视野边缘的烛火,尽量委婉地说:“我只想混混日子好好活着……”
“倒也不必这么急,我可以给你两三天考虑的时间。”
陈浩站起身,拍了拍背上的灰,说道:“还是算了吧,像我这么无能的人也只能给你的计划拖后腿。谢谢你救了我,我会回报的。”
“蠢货,你不会觉得在一个出生也能被判罪的地方,混日子和活着是可以并存的吧?”
“如果我有一个正常的父亲,我的出生就没有罪过,我也可以快活地混日子。”他看见修女讥讽的笑,小声补充道:“我只是说如果。”
“嗯……如果。如果我是邪教头子的好大儿,还丢失了部分记忆,我现在走出这扇门,不出三天就会饿死在街头。”
他已经握上门把的手僵住,回头盯着她,不解道:“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我丢失的记忆不是什么大问题吗?”
修女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丢失了哪些记忆,可能只是昨天吃了什么,也可能是一些常识。不过对我而言当然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你大爷的。
“别这么看我,我对读取记忆一直报以不肯定的态度。如果我是审判司所长,这场审判一定会迎来更美好的结果。”
她又吐出一个烟圈,烟圈极有目的性地撞到了他脸上,不连贯的场景如同走马观灯在陈浩眼前闪过。
他看见了身披司所长长袍的修女端坐在高台上;他看见她宣布了无罪的判决,听众席上的人们装模作样地鼓掌,赞颂审判所的公正;他看见身为审判司所长的修女走下高台,亲自扶起他,赔了他一栋房子作为精神损失费;他看见……
“可惜,我不是。”
烟圈散去,幻影也随之消失。
“错误已经造成,但并非不能补救。”
“我在试图救你。”修女向他伸出了手:“加入我们吧,给我一个理由救你,可怜的孩子啊……”
“……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很识抬举的陈浩立马握住修女的手,扯出一个笑容道:“谢谢邀请,我愿意参加。”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需要重新规划你的人生。”
-
掐指一算,陈浩的前半生也当得起“光鲜”二字。
凭借着还算不错的天赋,他从当地的野鸡修炼学校考到了暮寒——人族最好的驭灵者学院。
作为他们行省近五十年来唯一一个考上暮寒的人,陈浩去神都报道的那天可以说是被父老乡亲们一路撒着花瓣欢送,好不风光。
他都不敢告诉别人自己舅舅算半个暮寒的教职工,他能入学多多少少走了点后门。
暮寒的学生分为两种,一种是实力不够所以安安分分在校学习修炼的学生,一种是学校大力栽培对象每天被外派任务累成狗的“栽培对象”。
不少脑子不太清白的学生嚷嚷着要做“栽培对象”,一口一个什么“机遇”、“历练”,好像成为暮寒的栽培对象就是被载入史册的先兆。
陈浩知道自己实力在这一群怪物天才中只能说是普通,便提前与舅舅打了声招呼,分到了26班做一个安分的普通学生。
栽培对象们都会分到一位导师,导师则会给自己手下的学生们组编成队,派发各种任务。这些导师普遍来历神秘、实力强劲,师德方面却像开盲盒一样。
比如说修女。
把陈浩保释出来的修女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的导师,他也莫名其妙地从一个普通学生变成了重点栽培对象。
修女也不跟他废话,翻了会手下学生的资料,出门五分钟就提了俩学生进来,宣布道:“从现在开始,陈浩、夏至、东方远荣你们四位组成新的组合,编码J。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提出,我保证把你舌头拔下来。”
被修女拖进来的一个男生实诚地举起手:“虽然感觉您并不希望我们提问……但是这里只有三个人吧?”
“闭嘴,我说四个就是四个。”她说着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份档案扔给了另一个被拖进来的女生,“你们组的第一次任务,自己看。”
“呃,那个,好像拿错……”
“失败了提头来见我。”修女回头看了眼落地钟,灭掉手上的烟,匆匆离开了房间。
本该拿着档案袋的女生拿着一盒扑克牌,看着修女离开的方向,半天没挤出话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麻了”二字。
陈浩看到她脸上那副并不常见的圆框墨镜,恍然明白这就是那位冲审判扔鞋的墨镜老姐。根据修女之前念出的那三个名字,墨镜姐多半是叫夏至。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开口打个招呼谢谢一下时,夏至晃了晃手中的扑克牌,先一步开口道:“都会斗地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