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怒气顿时转为了惊恐:“什么?!”
陈浩坐起来扯了下她的袖口,说:“别管那些了,你的灵修也是梦回吧,快来帮我读取一下付止溪在这个本子上留下的痕迹,拼出点记忆。”
“不行,我们的灵修虽然同为梦回,但我们的修习方向不同,发挥出的作用也不同……等会,什么叫他活得比我们久多了啊?!”
陈浩一秒躺回去回避这个问题:“快来个好心人把我敲晕,谢谢。”
千也不客气,照着他的额头打了一拳,打得陈浩那叫一个眼冒金星。
他痛苦地揉着伤处,埋怨道:“你这也没把我打晕啊……”
陈浩躺回去翻了个身,眼前却出现了一双不认识的脚,吓得他弹了起来。
千、花辞、成堆的药盒,甚至桌上那些实验器械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空荡的实验室,和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陌生女孩。
“付止溪……?”
女孩笑了:“我是付止溪,也许也不是。我死了,但我的人生还未闭环,未来尚有变数。”
又一个爱打哑谜的,陈浩听着就头大。
“你循环多少次了?我们的死亡是你策划的吗?你和夏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付止溪不答,只是哀伤地长叹一声,望着窗外说:“你有想过放弃做驭灵者吗?”
陈浩摸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默地盯着她。
“我并非天赋卓绝之人,众生书这样强大诡异的魄灵于我而言,不是恩赐而是诅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痛恨着自己的魄灵,痛恨自己是驭灵者的事实。直到我遇见了夏至——哎,夏至,对于那时的我而言,她是黑暗中唯一的明灯,是她让我燃起了作为驭灵者的信心与骄傲……然后玩笑一样地击碎了那一切。”
陈浩听得直挠头,试探性地问:“要不,我们去掉那些修辞,直白了当地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付止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摇摇头:“不如你自己去问问她吧……或许,面对其他人的质问,她更容易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我要能从她嘴里问出来,我还费这么大劲找你干嘛……喂!”
付止溪的身影逐渐透明,陈浩伸手向抓住他,却不知碰到了什么,耳边响起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陈浩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梦中醒了过来。
千指着被他碰到地上的烧杯,说:“这个你自己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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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而言,夏至是个坦荡的人,对于自己犯下的大多数罪行,她不仅毫无悔意,还倍感荣幸。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美化自己的所作所为。
于是,陈浩在她口中听到了一个完全不符合预期的故事。
“你也知道,在我们这,你校园生活的舒适度取决于拳头的大小。像小付那样又老实又菜的学生基本上属于食物链的底层,路过的狗都能踩一脚。”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老子我闪亮登场,将她从校园霸凌中解救了出来。从此她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
讲到这,夏至叹了口气,哀愁道:“我在她身上耗费了多少精力啊……她被打我出头,她元素类灵术学不会我让子菱一对一教,她精神力羸弱我专门造幻境锻炼她。”
“可惜,她心志不定、思虑过多,终归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无声息地疯掉了。”
“她亲生父母死得早,一直以来都寄住在小姨家,说来那应该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可她不知发了什么疯,把小姨一家都杀了。”
“付止溪以亲人的血肉为基,创造了一个召唤阵,召来了错位神……那之后,我们便渐行渐远了。”
“再后来……就是现在。她疯得更狠了,总想着找我,哈,报仇。你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我帮了她那么多,她不知感激,反而恩将仇报!嗐,算我倒霉。”
陈浩默然不语,身体窝陷在沙发中,凝视着茶几对面的夏至。
她也一动不动地回看向他,她的目光是那样真挚,既有把真相全盘托出后的解脱,又有仿佛沉浸在往事中的怅然。
他曾在很久以前,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类似的神情。
是啊,她们是那样真挚、那样坦诚,好似她们说的全都是真话。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们在说谎。因为他曾在他人瞳孔的倒映中看到过说谎的自己,也是如此真挚的模样。
赵海梦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他脑中:“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样的人?”
他是和夏至一样,阴狠、卑劣又狂妄的人。
这就是他妈的血脉至亲,无论如何天差地别,总有些刻在骨子里不变的东西。
“你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