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开元年间,广平县城内住着一位姓陆名万春的读书人,年仅二十出头便已经考中了举人,这年他带着一名书童信心满满前往进京参加会试,结果却是名落孙山,心中满是无奈但也只能灰头土脸地带着书童踏上返乡之路。
这天,主仆二人骑着毛驴来到了一处荒野之地,两人走了一整天,一路上连个客栈或者驿站都没有看见更别说村庄了,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在这不见人烟的郊外连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赶了一天的路,陆万春此刻已经是腰酸背痛,既然周围没有村庄或者客栈,索性就随便找个空旷的地方对付一宿,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听到狗吠声后陆万春心中大喜,有狗叫就必然会有人家,于是他连忙一拍毛驴带着书童就朝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就在刚才他十分清晰地听到狗吠声就是从旁边的树林里面传出来的,但是前面杂草丛生根本就没有道路可言,他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缓缓前行。因为当时天色已黑再加上月光无法穿透厚重的树叶,这样无形中又给他增加了不少困难,主仆二人在树林里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小溪的对面就是一小片开阔之地,上面紧密相连地有七八间房子,看上去应该都是一户人家的。
当他走近再看,几间房屋前分别栽着数棵杨树和柳树,院子里面还有一棵挂满黄杏的杏树,杏子已经成熟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能够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看到这番场景陆万春不由就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还不等他上前敲门,院子里面的大黄狗见到陌生人来了又开始狂吠起来,不一会儿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就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媪从里面缓缓走出,老媪看到门外的主仆二人后,问道:“这位公子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陆万春连忙行礼,回道:“我们主仆途经此地因为没有找到客栈,所以想在您家借住一宿,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老媪闻言,笑道:“想要借宿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家主人经常让过路的客人留宿,只是我家这院子实在太小,房间也就这么几个,只怕是容不下你们二位和两头毛驴。”
陆万春闻言连忙恳求道:“老人家您就行行好,给我们行个方便吧!主要是这荒郊野外经常会有野兽出没, 我想您也能看出来,我们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在外面过夜万一遇上野狼或是其他野兽,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我们只借宿一晚,天一亮就走,即便没有房间也没有关系,只要让我们睡在屋檐下图个平安就行,还请您老进去和你家主人通报一声。”
老媪见二人可怜,便答应他们进去禀报一声,至于能不能留宿就要看他们家主人的意思了,老媪转身进去后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出来,告诉他主人已经答应让他借宿一宿,只不过家里只剩下一个空房间,他的书童恐怕今晚要在院子里面对付一宿了。
陆万春闻言连忙说道:“能有一个容身之所在下就已经感激不尽,实在不敢强求太多。”说完便跟着老妇人走进了院子。院子的四周都是用木桩围成的篱笆院墙,院子的正中间是一间用木头盖成的木屋,老媪要带他们前往的房间正是最东边的一间茅草屋。
陆万春打开房门一看,屋子虽然不大,但好在还算干净整洁,屋子里面有张一人多宽的木板床。老媪将陆万春请进屋内,说道:“今天晚上就委屈公子在这里对付一宿,你也看到了这个房间只能睡下一人,您的这位书童恐怕只能和老驴在院子里的马圈对付一宿。”陆万春说道:“您老真是太客气了,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就已经十分知足,今晚真的是谢谢您了。”
老媪接着说道:“现在天已经黑了,荒郊野岭也没有个买东西的地方,不知公子今夜到访家里也没有准备多余的饭菜款待二位,还请公子莫要怪罪。”老媪说完,还不等陆万春客套几句,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陆万春和书童将毛驴拴好,又喂了些草料,这天晚上月明星稀主仆二人便站在院中欣赏这难得的美景。这户人家的房子与寻常的房屋有些不同,这里所建的房子不知为何都比较矮小,而且每个房屋都不相连,这家主人的房间好像就在他所住的那间茅屋旁边,两间房子中间只隔着一道矮篱,房间内时不时有说笑声从里面传出,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陆万春在屋外听着里面的谈话不知不觉就在院中站了许久,一个轻柔婉转的女子声音说道:“陈家的那个小妮子今天晚上看来是不会来了!”陆万春通过声音判断刚才说话之人应该是位年轻妇人,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
年轻妇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嘎吱”一声房门不知被人推开,接着就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爽朗笑声,女子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可有些太早了吧!你又不是我,怎么就知道小妹今天不来呢?”妇人呵呵一笑,说道:“这不是姐姐想念妹妹嘛,担心你今晚不过来,没想到说曹操,曹操便到了,赶快进屋坐吧!”
这时另外一名妇人说道:“也不知道刘老夫人今天晚上过来不?”
之前的那名年轻妇人回答道:“她肯定会来,像她这么喜欢凑热闹的人,要是不来那才奇怪呢?今天晚上我家来了一位年轻公子借宿,本来想着邀请他过来一起坐坐,就是担心你们几个会害羞?”
年轻女子耻笑道:“你都不害臊我们还怕什么?再说了,我们几位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是你这乡村小户所能比的?”
妇人听后有些不悦,冷笑道:“哼,你说的没错,我这乡野村妇的脸皮可没有你这大小姐的厚,你的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我们怎么和你比呀!”
就在两人相互拌嘴的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好像又有什么人来了,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突然就安静下来,两人连忙起身出门迎接,陆万春在房间内听到几人相互寒暄了几句,随后声音就越来越小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他赶了一天的路早已是精疲力尽,于是便安顿好书童后他便回屋准备休息。
不料才刚刚躺下不久之前的那位老媪便过来找他,说道:“我家主母得知今夜有贵客光临,这不就想着请公子前去说说话,还请公子跟我过去一趟。”陆万春本来就待着无聊,刚才又听到几位名妇人极其妩媚的声音,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而且他也想看看那几位妇人到底相貌如何,于是便点头答应道:“那就有劳老人家前面带路。”
老媪将他带到了一处院子,刚走进院子一股花香就扑面而来,这个院子不算很大,但是里面布置的却非常雅致,各种奇珍异草随处可见,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在皎洁的月光下,院子里面的布置仍然清晰可见。
右手边是三间高大的青砖瓦房,造型古朴典雅,粉墙黛瓦和那高低有序的马头墙很明显它是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各种精美的雕刻随处可见,能够拥有这样的房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居住的起的,这里应该就是老媪口中主人的房间。
左手边是一个小湖,湖中间有一个六角凉亭,顺着长廊走到亭子里面摆着三张矮桌,其中中间的一张是空着的,其他两张桌子旁分别坐在四个容貌较好的美丽妇人,几人不知道聊着什么笑得十分开心。
见到陆万春来后几名妇人连忙起身行礼。
其中一位穿着麻布素衣的妇人缓缓走上前来,尽管看模样已经三十多岁,但却美貌依旧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无比,只见她用手轻轻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衣服,行了一个万福后说道:“我家丈夫去世不久,服丧期间暂时住在这荒僻小村,没想到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今天陈家妹妹在此设下小宴,我就借花献佛请公子过来小酌几杯。”
看样子这位美丽妇人就是这里的女主人,陆万春连忙作揖还礼道:“小生不才可担不起公子二字,这次进京赴考结果名落孙山,只能灰头土脸地返回家乡,我和书童赶了一天的路结果这一路上竟然都没有碰见一家客栈馆驿,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在下怕遇见豺狼虎豹无奈之下这才冒昧打扰。夫人不仅容我借宿,现在还叫我过来喝酒,小生真的是受宠若惊。”
其他几名妇人也纷纷向陆万春行礼,经过一番简单的客套后几名女子便请他落座,三张桌子只有正当中主席的位置无人,他再三推辞,可奈何主人盛情难却最后只能勉强坐下。亭子里面没有点灯,但在皎洁的月光下四周就像披上了一层银纱,陆万春依旧能够清晰地看清几人的相貌。
右手边的桌子上坐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衣着华丽光鲜一看就是出自大富之家,老妇人的身旁则坐着另外两名妇人,看相貌应该与房主的年龄相仿,虽说不像老妇人那样一身绫罗绸缎,但二人都属于那种天生丽质的美人,尽管已经到了半老徐娘的岁数,但依旧光彩照人。两名妇人都称呼那位老妇人为刘老夫人。
左手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位少女和房屋主人,那位少女身穿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看样子年纪不大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美艳绝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一样,美的不可方物,陆万春不禁都多看了两眼。
陆万春本来就十分善谈,落座之后不久就和几位妇人有说有笑地闲聊起来,其他几位妇人倒是表现的十分正常,只有那个身穿碧绿烟衫的女子不知为何总是频频向这边张望,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但碍于旁边有人却又不好开口,完全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他心里直犯嘀咕。
陆万春坐在几位美妇人当中,那些妇人尽管表现的十分热情可他却不敢有些许的放纵,坐在那里规规矩矩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几杯美酒下肚,他只觉得杯中美酒浓郁香醇,入口甘甜,喝下一口顿时给人一种心醉神迷的感觉,他知道这样的美酒指定不是凡品。
这酒的确是醇醪好酒,浓香蜜口,但喝下去后却着实有些上头,只是喝了几杯陆万春就感觉头脑发晕,他担心喝醉后露出丑态便不敢再喝,可几名妇人实在是太热情了,总是频频与他举杯,他也不好拨了几位妇人的好意,只好尽量让自己少喝一点。
酒过三巡,刘老夫人突然说道:“咱们这样鲸吞牛饮在这皓月当空的美丽夜景下实在是太煞风景,不如咱们也效仿那些名流雅士来个行诗令,咱们几个轮流作诗,谁要是做不出来就罚她喝酒,不知道陆公子意下如何?”
还不等陆万春回答其他几位妇人就已经连连附和,陆万春见状也只好表示同意,毕竟吟诗作对这样的小事对他而言简直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既然大家全都同意,众人便让里面最年长的刘老夫人起个头,刘老夫人好不推辞,思索片刻说道:“曾兆霸图侔翔凤,更符圣道笑冥鸿。红颜老去风流在,每向南阳化赤虹。”刘老夫人念完,众女纷纷鼓掌喝彩,接着一名妇人说道:“下面就让陆公子为咱们作诗一首如何?”其他几名妇人在旁应和,陆万春推辞道:“我怎么可以喧宾夺主呀!于情于理还得是这里的主人先来。”妇人笑道:“非也非也,正所谓客随主便,难道公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陆万春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抬头看了看了天上的明月,说道:“一园红杏本无我,满眼夭桃信是谁。犹作广寒花下客,不须胪唱且舒眉。”话音刚落就听一名妇人称赞道:“真是好诗!”坐在他旁边的房主笑道:“公子真是会说笑,我们这些乡野村妇怎么能跟天上的嫦娥仙子相提并论?公子真是折煞我等!”
这时坐在刘老夫人旁边的一名妇人插嘴打趣道:“公子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这嘴却如此会哄人开心就跟抹了蜜似得,莫非公子是看上了那位姐姐,真要是这样今天晚上就让她好好陪你。”此话一出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陆万春顿时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
接下来轮到了房主和另外两位妇人作诗,她们三个想了半天也没能作出半首,因此甘愿罚酒一杯。当三人陆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了那位碧绿烟衫的女子作诗。
女子低头冥思片刻,突然抬头朗读道:“长夜无灯鳞自照,断魂谁伴月为俦。凄凄一树白杨下,埋尽金闺万斛愁。”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几名妇人听到这诗后顿时就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烟杉少女,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眼神中竟然透出了一丝阴毒。
陆万春将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突然间一股寒意席卷全身,身上的汗毛顿时炸起刚才的醉意瞬间就荡然无存,他连忙环看四周发现这里树影婆娑,院子里面此刻看起显得阴气森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陆万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连忙起身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一早在下还得赶路就先行回去休息了。”说完便要离开。
几名妇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同时还不忘责怪那位烟杉少女,道:“陈家小妹你也真是的,大晚上怎么能作如此鬼气森森的诗呀!真是叫人扫兴。”随即转头对陆万春说道:“公子莫要听她胡说,如此良辰美景就陪几位姐姐再喝上几杯,然后回去休息也不迟呀!”
尽管几人一再挽留,可陆万春去意已决坚决要离开,几名妇人见实在留不住便不欢而散了。
回到那间小茅屋后,陆万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合眼少女的诗句就会在脑海中不停回荡,此刻他再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在这寥无人烟的荒郊野外,什么样的人家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安家,而且家中还都是女眷,之前他还没有注意到,此刻回想这里除了那位老媪外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仆人。
陆万春越想越觉得诡异,于是他便打算离开这里,可当他推开房门准备要走的时候却又停下了脚步,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树林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且树林里面时不时还会传出一声野兽的叫喊声,留下来又觉得这里太过诡异,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回到床上也不无心睡觉想着挨到天亮就立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