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分寸。赶紧盛去。”
翠翠找了一个椭圆形花好月圆乌木茶盘,托了一个福禄寿带盖碗过来给流连看。流连见那盖上卧了一只鹿,边儿上一个豁口儿恰好夹住调羹,便点点头。
林老太爷靠在床头,盖了暗紫夹纱被,精神还好,招呼流连坐。流连献上银耳羹,依言坐在一旁。老头儿端详了一番,笑道:“好精巧的物件儿!”说罢掀起盖子,用调羹略搅了一下,“用心了,炖得这么烂乎,费了不少工夫吧!”说着端起来吃了两口,点点头儿,“很好,只是再略甜些更好。我老了,口重!”说着招呼纤云加了半勺糖,搅了搅,端起来一饮而尽。
流连忙道:“还有呢,让翠翠再给您盛些?”老头儿摆摆手,接过纤云递过来的布巾擦擦嘴,“够了!我不喜欢剩碗底儿!好好的东西,既要吃就好好吃,不喜欢就不吃,不用专为做排场剩半碗!”
流连点点头儿,老头儿太敞亮了!流连这辈子最恨别人不好好吃东西,小孩子们眼大肚子小,剩碗底儿情有可原,成年人你不知道饥饱吗?就为面子,好好一盘子菜,就尝一口!请你做评委老师了吗?充什么大片子鸡屎!这些王八蛋就不是为吃饭来的!
“孩子,你习惯怎么吃,就去吩咐厨娘怎么做!进了门儿就是一家人,总得吃饱!我吃饭不讲究,这些婆子懒散惯了,是该给她们立一立规矩了!不行就换掉!”
流连只低头嗯了一声。老太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前些日子家里遭了回禄,烧了大半房子,下人们纷纷求去,就把人放了大半。我这些日子没力气管他们。新来的厨娘就放肆了,我连一顿可口的饭也没吃过!等我好起来一个个收拾!你刚来,好歹将就几天。”
流连头更低了,想想老爷子两三个月之间,丧了独子,遭了火灾,给孙子娶妻又忍了奇耻大辱,哪里有心思管吃得好歹这等小事!自己太小人之心了,他一个做过知府的人,用得着拿自己当枪使,去跟儿媳妇斗法?不过厨娘而已,或换或卖,一句话的事儿!
“爷爷,越是没食欲,才越要多变着花样儿做,只吃咸菜白粥怎么能行?怎么好得起来?只是,……会不会让人笑话我嘴太馋?”流连拉大旗扯虎皮,假模假式地推辞道。
“三代穿衣,五代吃饭!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能弄明白一个也是本事!光拣贵的要,那根本不叫会吃,富贵骄人而已!”
“行,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