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绝收了心思,一指花灯,道:“中元放花灯,小师兄可要?”
“要它做甚?”司央并未接,看了一眼,扔下旺财抬脚朝前走去。
不识趣,苏清绝心里暗碎一声,将旺财递给了玉琉光,牵着人跟了上去。
不想司央却停在了卖花灯的摊前,对着一身黑衣的人道:“可是郁琉师兄?”
苏清绝闻言停了脚步,这妖竟然认识他?且还能一眼看出面具之下的人的身份?兀自惊讶间,两人的视线便落在她的身上,继而一道朝她走来:“你入了青砚门?”
苏清绝点了点头:“你二人,认识?”
金郁琉颔首:“无相门与青砚门交好”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苏清绝一时无话。
司央亦奇怪道:“师兄怎会认识她?”
“曾有几面之缘”金郁琉话锋一转,道:“稍作片刻”
苏清绝见他折回女子身旁,当即问向旁人:“他带着面具,小师兄是如何认出他的?”
“面具为三师姐所赠,我怎不识?”司央侧首看她:“你不是自深山野林方出来怎会与师兄有几面之缘?”
此话不假,但自一出来便遇上了此人自己又能如何?苏清绝无奈道:“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司央闻言,目里满是打量。
苏清绝恍若未见,转身看向玉琉光。
那小小的身子正蹲在地上与旺财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她回过身来,正见金郁琉与一黄衣的姑娘朝二人走来。
两人正在交耳,一人提着手中的莲灯仰面而视,眉眼含笑,一人低首倾听,边走边避开行人。
金郁琉虽以面具掩去真容,然周身那股如风如月的出尘气华却叫人难移目光,而身侧比肩之人身姿与面目亦是不俗。
女子一身鹅黄襦裙,桃腮杏目,黛眉朱唇,其容色精致俏丽,如春日桃花妍丽夺目,几人距离不过数步之遥,然此一路已经惹得擦肩之人频频回顾。
待近身来见了礼,两人适才知晓这黄衣的姑娘出自古族一脉的雨师氏,其名曰雨师晴,如此可不赶巧?
身处闹市闲话不便,略一交谈几人移步去了灯河岸边。
今夜无意聚首,却都事出有因。
金郁琉来此是受雨师氏之邀救治族中亲眷,因着中元节的关系,借此赏灯,而同行的女眷恰是雨师家的人。
因雨师晴的缘故,司央借故避开将所遇之事告知了金郁琉。
金郁琉已在雨师府住了一些时日,对雨师氏知之甚详。
这雨师重在家中排行第五,因身无灵根,与修道无缘,又因流连于花街柳巷,玉器古玩之地,在南炀城是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但若说府中有魔气,他却并未发现。
两人在不远处交谈,这可闷坏了旁人。
雨师晴是修士,自然能看出两人在谈秘事,几人的出现将久别重逢的欢喜搅成如今的局面,她的面色不怎么好看,盯着自己的那盏花灯生闷气。
月辉铺陈,花灯汇成一条璀璨的灯河渐渐远去了,玉琉光蹲在河边将花灯放于水面之上,回头看向不远处。
苏清绝将最后一盏灯放入河里,抬手便是一弹:“你今日很是奇怪”
自遇到那二人时,玉琉光径自躲在自己身后不出来,并未在出声,眼下放花灯也是漫不经心。
“汪汪汪”
旺财看见她的举止颇为不满,窝在玉琉光的怀里叫了一声。
玉琉光摸摸它的头,小声道:“阿元,杀了他”
玉琉光一向乖巧懂事,突然说出此等惊世骇俗的话,顿时让苏清绝变了脸色:“你为何想杀他?”
玉琉光摇摇头,神色迷茫道:“不杀他我会见不到阿元”
苏清绝忽然想起命盘之事,莫不是金郁琉与玉琉光往后会发生什么才导致自己杀了他?
念头一闪而过却足以让人心惊,她蹲下身来,双手覆上他的双臂,神色郑重道:“此人于我有恩,你真想杀了他?”
玉琉光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恩将仇报是坏人,阿元,阿元不是坏人”
坏人,好人,若以杀人来论,自己在地宫的时候双手已经沾满了人和妖的血,眼前人一直不知,总以良善相视。
苏清绝松了覆在他手臂上的双手,轻道:“我并非善人,杀了他亦无不可,小玉可想?”
玉琉光闻言惊惶起来,他伸手拽起她的衣袖,乌珠似的眸子里涌出一串泪珠:“阿元,我怕”
“怕什么?”苏清绝正要抬手,忽又停了,声音轻柔了些:“不怕,你如何想,我便如何做。”
玉琉光神色有些迷茫,他上前一步,双手挽上近在咫尺之人的脖颈,埋首在了她的颈窝处,闷闷道:“我怕见不到你,却更怕你为了我杀人,阿元,是我不好。”
湿意自颈窝处传来,玉琉光不具命理,却是神器之灵,神爱世人,又怎会因私欲而滥杀无辜之人?何况他一直以择善之举来告诫她,这回答乃意料之中。
不过,苏清绝无端生了几分不满,今次不论,若后事涉及性命之事,自己可会又是那个被丢弃之人?
她微垂眼眸,与蹲在地上的旺财四目相对。
旺财已生灵识,又为大荒宗的妖,方才那番话尽数落于它的耳里,若叫两人知晓此事怕是说不清了。
视线锐利,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旺财忙垂首趴在了地上,不去与她对视。
苏清绝闭了闭眼,抬手拍了拍玉琉光的背。
良久,抽泣的声音小了,她低头一看,不由失笑,到底孩子心性,即便心里有事也抵挡不住困意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