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又何尝不想?
还是那句话,事缓则圆,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到底他才登基一年,经过‘夺门之变’,成功处理掉好皇兄母子后,倒是彻底巩固了皇权。但麓川那边常有摩擦,流民问题没得到解决。西域还没纳入版图,建州的威胁还没铲除。
可不好上来就废宗室待遇,丈量天下田亩。
别不别的,跟着他好皇兄一道夺门的大臣里头,就有不少是怕他真丈量田亩,挨个严惩的。
而且……
周王叔祖是来投诚的啊,二话不说给嘎了算咋回事?
怕天下宗室不汹汹而反么!
所以,群臣克制,朱祁钰更克制。当即轻叹:“诸位爱卿所言皆是,可太祖爷一片慈爱之心。故去多年还为儿孙们显圣,提示时见银山位置、攻倭注意事项等,显然是惦着个两全之法的。”
“朕当孙辈的,哪好拂了他老人家一片拳拳之心?”
提及这茬,群臣们就想起那日所见奇景,那坤舆万国全图。还有如今已在制作中,预备放在太庙里警示后人的正庶人跪像了。
不管是敬畏太祖的,还是敬畏皇爷的都不敢吱声了。
偌大承天殿内,只听朱祁钰那清润的嗓音不紧不慢说:“而且,周王叔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才写了这个折子,总归态度良好,亲近朝廷、亲近朕心意昭然。”
“如若查验过后无问题,朕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吃那么大亏。除了太祖爷赏的那万亩不动外,其余所有便都由朕从内帑里出钱,按良田价格买下。”
四万顷减掉一百顷,还有三万九千九啊!
换算成亩,那就是整整三百九十九万亩。便每亩五两银子,那也近两千万两。别说内帑,就是国库几年也攒不下那么多银子。
户部尚书满脸惊恐:皇爷您慎重,太祖爷显圣只是给了个银山的路线,没有给一座银山啊!!!
咱,咱还是换个话题吧。
换个省钱的。
正庶人妻妾是否殉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那些子嗣们怎么办还没有个章程呢。那些个从犯们也还在牢里浪费米粮,他们府宅家眷也还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围着。
徒浪费兵力。
朱祁钰笑:“看出来了,朕的户部尚书宁可继续在人犯处置上继续扯皮,也不愿朕多花出哪怕一个铜板。”
群臣哄笑,户部尚书被调侃得老脸通红,但就是不肯有半步退让。
只道内帑也好,国库也罢,省下来都得用之天下。若内帑消耗太过,难道他们当臣子的还舍得让皇爷节衣缩食?
耿直到让同仁们都暗暗替他捏了把汗。
朱祁钰却半点不以为忤,连说有此良臣才是社稷之福。
至于侄子们跟那从犯与家眷?朱祁钰表示,他三思、四思、五六思后,还是觉得稚子无辜。
四个小侄子,最大的见深生于正统十二年冬,现在才虚四岁,两周岁多些的孩子而已。最小的老四才一岁,还没取名呢。
见他果然又起宽纵之心,群臣赶紧纷纷奏请。
稚子虽无辜,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皇爷守京城、收瓦剌,功在千古。不也还照样有人为了那可能性极低的从龙之功,而不惜与正庶人铤而走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