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一行人已经到达扶风郡。
兵士们又累又饿,肚子里没有饭,只有一肚子怨气。
有的说:
“出了这么个荒淫好色、不干人事的皇帝,我们也跟着遭殃受罪。”
有的说:
“他宠信奸臣,朝廷里奸党成群。不只是我们遭难,天下百姓都被昏君李三郎害得叫苦连天。”
有的说:
“他还收胡杂种安禄山当干儿子呢,胖干儿还睡了他的小迷妹杨淫妃。
你说这杨三郎他得有多昏?”
兵士们私下议论,人人出言不逊。要在平时这可都是该杀头的谋反言论,现在龙武将军陈玄礼也管不住,只好装作没听见。
现在不只是法不责众,更在意的是众怒难犯。
这时,从成都进贡来“春彩”贡赋绸缎十三万匹,浩荡马车队到达扶风郡。
李隆基吩咐把这些绸缎摆放在庭院中,传召禁卫军将领们进扶风官署大院。
李隆基对他们说:
“朕这些年衰老,任命的宰相都不是好人,导致了逆胡作乱,贼势猖狂。
不得已朕才退出长安,远远躲避叛贼锋芒。
你们和兵士们仓促跟着我走,出发前都没来得及和爹娘妻子儿女道别,长途跋涉到这里,一路劳累辛苦。
这都是被朕拖累造成的,朕也觉得没有脸面对你们。
如今要西行入蜀,路途艰难又遥远,往前走更困难。
朕行为失德,应该遭罪得到报应,如今我愿意和亲属、宦官,我们自己往西走。
再往前走是祸是福,是生是死,全凭天意安排。
你们不必跟随我,都可以往东回家转。
现在有西蜀送来的贡彩绸缎,朕送给你们当路费。你们回去记着见了爹娘和长安百姓,为朕转达问候。
一路上你们自爱自保就行,不用担心我再往西去怎么样。”
说到这里,李隆基眼里的混浊泪珠,一滴滴掉落下来。
将领们被这些话感动地哭了起来,齐声说道:
“我们发誓,我们愿意继续跟随护卫陛下,不敢怀有二心!”
李隆基哽咽了许久,才说:
“是去是留,你们自己拿主意!”
他吩咐陈玄礼:
“你把这些绸缎,公平地分给每位将领和兵士。”
说完就转身回了室内。
拥有天量财富的人,分享财富给缺少财富的人,会让他们感恩戴德。
兵士们没有料到皇帝分给他们财物,他们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再也没有人背后非议皇帝这样不对那样不好,都暗暗发誓效忠皇上,毫无怨言地继续跟随。
李隆基次日动身,离开扶风郡,向四川进发,走到散关,吩咐儿子李璬走在最前面,儿子李瑁随后跟进。
辗转到了河池,剑南节度副使崔圆,奉迎皇帝车驾。
崔圆说:
“陛下,西蜀庄稼丰收,不缺粮食,官军兵强马壮。有信心有能力打退强敌入侵。”
李隆基听了大喜,当面封崔圆为宰相。
随后崔圆和李隆基一起进入四川内地。
到了普安,遇到太子李亨派来的平凉使者前来进见。
问明太子李亨在平凉的情况,李隆基对使者说:
“朕早想传位于太子,一切平叛举措,让他依据实际情况做决定。朕不做遥远地指挥干预。
朕在蜀地平安,你可以回去报知太子,不用他挂念。”
来使领旨而去。
这时侍郎房琯,骑快马赶来拜见。他见了李隆基就趴在地上哭着说:
“京城已经被叛贼占领。”
李隆基长叹几声,又问长安沦陷后的情况。房琯说:
“自从陛下出了长安,京城里没了有权威的官府,秩序特别混乱,到处发生哄抢事件。
我和崔光远、边令诚等,派留守部队,不分白天黑夜地抓人,逮捕暴力抢劫和偷盗分子。监狱里关满了罪犯,秩序稍微安定。
过了十天,叛贼大军攻入首都。我们守城只有少量兵马,没有力量对付敌人。
我本来打算跳进河里把自己淹死,用死来报答皇上恩情。
但是我牵挂陛下进入西蜀,不知道您是不是安全,所以日夜兼程赶过来,来见陛下一面。
如今知道皇帝您平安,我现在从蜀地这边的悬崖峭壁跳下去,把自己摔扁,我也心安释然。”
李隆基说:
“你活下去,为救国添一分力,别再光想着怎么去阴间。
为什么只有你自己赶来?”
房琯说:
“崔光远想投降叛贼。
边令诚也想投降叛贼。
其余的人犹豫不决,动摇观望,投降成了京城官员主流思想。
他们不想跑这么远的路,来追随陛下。
李隆基意识到,在这自身难保的逃难路上,他的感召力、凝聚力大大下降,皇帝也遇见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李隆基又问:
“张均兄弟,他俩为什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