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桑天子从她的施法中感悟到根本。
他没有讲出,而是召回木杖,递给女闪,说:“如果我没猜错,阿妈,你应该也可以施法。只需想着后土娘娘,应该就可以。”
女闪有些惊讶,问:“你也相信娘娘赐福?你不是一直怀疑。”
桑天子说:“早就说。我这种人过于自信,很难再去全身心相信别人。但并不代表我对信仰和念力一无所知。催动这木杖有好几种方法,信仰应该是其中一种。阿妈,你试一试,我现在还不敢保证,试一试才能知道。”
万众期待的目光看向女闪。
女闪才说:“那你等一等。”
和做别的事一样,她先要祈祷一番。
只见她她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后土娘娘,您的子孙女闪要使用一根木杖,请娘娘保佑我,让我能够用它。拜谢娘娘。”
然后她才起身,虔诚地捧住木杖。
她如今的实力也不算低,但拿着极为吃力,还没捧起来,脚上先受不了,扎到泥土里。她想了想,也不站起来,把木杖的一头放在地上,然后才捧住了。按桑天子所教导的,她虔诚地想着后土娘娘。忽然木杖上发出土黄色的光——桑天子感知到了,那土黄色的光是大地的力量,那力量如此博大,桑天子在其面前就是蚍蜉之于泰山——而那力量正被女闪虔诚的念力吸引,引入木杖,又从木杖送入大地。
大地中的石头,像活了似的滚出来,黝黑的泥土,像长了脚似的聚集。远方的大地在震动,周边三公里,桑天子刚建的桥梁崩溃,道路也被搅乱得不成样子。他们的脚下的山被抚平了,泥土覆盖在滚落的石头上,化为一片沃土。最离奇的是,那山中的万千生灵,竟然被这沃土托扶着,有死伤,却并未灭绝。
女闪停了手,看着不远处的溪水流入这沃土,她惊讶地问:“这是我做的?”
“是你。”羡天巫帅笑说,“感觉如何?是否乏力?”
女闪说:“并不觉得乏力。”
“不愧是巫族。请让我再试试。”
女闪没那个力量递给他,只说,“好。”
羡天巫帅自取——和女闪不同,他并不拜祭,只闭目片刻,而后猛地睁眼,手上的木杖已变了颜色。玄色的光,把他半个身子都包裹住了,只见他像盘古似的,双手握住木杖,朝着那幽深的天空狠狠地劈过去。
一股苍莽的力量,将天空划开一道万丈的大口子,又宽又大。
桑天子从中感觉到一股无可匹敌的金之力量。一往无前,开天辟地。
这就是真正的巫吗?好强大。
羡天巫帅大喜,喊道:“我已明悟。”
天空咔嚓合拢,化为一道电光,轰隆打在羡天巫帅身上。
羡天巫帅头发倒竖,好狼狈的模样,却无畏无惧,喊道:“我已明悟我的力量。”
天发怒似的,乌云聚集,是雷劫。
桑天子提醒道:“快压制住,那是雷劫。”
羡天巫帅抬头看了一眼,把木杖还给了桑天子,说:“我已明悟我的力量,娘娘召唤我,让我去地仙界将我的明悟转告整个巫族。先知大人,我以前真不服你,但从今天开始,我服你。待你去了地仙界,我还为你效命。”
他不闪不闭,雷劫生的极快。
桑天子见他已无法回头,便说:“好吧,那就地仙界见。”
说完,他带着瑟瑟发抖的看客后退。
羡天巫帅取出他的斧头,高高举起,接引着那九天之上降下的雷电。一九雷劫的力量打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他翻过来用那雷电炼化斧头,化成自己的法杖。咔嚓,轰隆隆,雷劫发出毁灭性的光,将巨斧融化。他将身上的无数风铜币和玉石扔进去,药材琉璃也扔进去,一起在雷劫中熬炼成型。如此炼器之法,简直就是碰运气,桑天子也未曾见过。却见三九雷劫之后,他的法杖已能施法。
羡天巫帅在狂笑,他一跃跳到一座山上,法杖横斜,将山打成烟尘。
雷劫降下,那烟尘裹挟着无数金石、草木、血肉,被炼入法杖。
雷劫锤炼,念力加持,他是巫。他给看客们做了个好榜样,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看着雷电蒙住的身影,目光灼灼。
六九雷劫降下,天威已是浩荡。
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们被震动。
羡天巫帅仍在狂笑,把鼓荡的风,与天上的劫云也炼入法杖。
他越来越狂放,天都不被他看在眼里似的。
他施法,他一次次劈开他的世界。
七九雷劫降下,除了桑天子,没人还能稳稳地刻录这一切景象。
女闪纵然心有信仰,不畏惧,也被那雷电打在地上的震颤弄得东倒西歪。
为了让她有更多体会,桑天子没有帮助她。只稳稳地记录这一刻。
轰隆中,七九雷劫过去,八九雷劫聚齐,天空一会儿一片漆黑,一会儿像太阳一样明亮,最边上的雷电,就打在桑天子身前不远处。
那是毁灭的雷,残酷的雷……
羡天巫帅的狂笑却还震颤人心地响着。
那是无惧一切的笑,对抗的笑。
这雷还打不弯他野兽般的的脊梁。
桑天子想,“若没有九九雷劫,他肯定能渡过去。”
九九雷劫又叫命运劫,若降下,不好说。
羡天巫帅毕竟不是十恶不赦之辈,八九雷劫震撼的劫雷落完,云化成雨落下。他并未对抗地仙界的召唤,大踏步地向天梯走去,喊道:“兄弟们,先知大人,我在地仙界等你们。”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终于消失。
留下化雨的云,落下怪可惜的。
桑天子抖出水月图,一卷之下,把云雨一起收了进去。
“真是意外。”他收起阎罗玉,说,“阿妈,地上好多雷击木,不知道能否用于制作施法的木杖,要不,我带您弄一点试试?”
“好。”女闪说。但她还被震撼着,大概这好没有用心便说了出来。
但取雷击木炼制法杖时,她清醒了。雷击木是好东西。桑天子没说错,它可以制成法杖。既然好,当然不要遗留,全都取了。这次跟来的人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没有人跟女闪争,他们带着问题和答案,去寻找他们的法。
女闪说:“铃铛,这里是最好的地方,应该建一座更大的圣殿。”
桑天子淡淡发声,“好!那就建。”
女闪说:“这一座圣殿,是后土娘娘的圣殿。嗯,跟之前那个差不多,只要更大一些,有这片渡劫之地那么大就差不多。这里只供奉后土娘娘,后土娘娘的塑像要做得大一些。无需用金银,后土娘娘爱大地,用琉璃即可。你不是曾经说过,那些琉璃和土一样吗?对了,还要多留些口子,挖井种树,不然不太方便……”
她说了一通,桑天子暗暗制作。
待她说完,圣殿已经在水火葫芦中成型。
打下十三米深的地基,取出还冒着热气的圣殿摆上。
好大啊,它坐北朝南,东西宽九千米,南北长八千米,围墙厚三米,高十五米。不过里面的屋子有点少,跟之前一样,小小的四合院几间,加上一座正殿。正殿也不大。城中大片广场,倒是留了些空地,用于种树,挖井,通河流。
桑天子问:“阿妈,你看怎么样?”
女闪说:“很好,那塑像还放在殿里吗?”
桑天子说:“是啊,可以遮风挡雨。”
女闪思忖说:“那里多小啊。后土娘娘也不会想整天待在屋子里。”
“那怎么着,放在外面淋雨?”
“娘娘会怕淋雨?就放在广场里,让娘娘看见我们的人间。不能一直锁在屋子里,虽然大家都去朝拜,但一关门,就很冷清。”
“这样啊。那不如摆两个,里面外面都有。娘娘想看哪看哪。”
又是取巧之辞。不过,为什么不呢?
女闪说:“那也好,里面可以做小一点,外面大一点。让娘娘的眼睛,看见这座城的全部。看见所有的人,每一天的欢笑与虔诚。”
“阿妈,在城里是看不到全部的。想看到全部,不如摆在那山头。”
削平的山头,完全符合女闪的要求。所以,为什么不呢?
女闪说:“好,那我们快过去。”
她动动嘴,他便忙碌起来。倒也不难,虽然大一些,但造型还是原来那种,用琉璃来做,想要多大,连成本都不用考虑,就可以多大。
但他还是担心,万一弄出的琉璃崩碎了,不大好。
于是他想了个主意。他先做一个钢结构骨架。然后在最中心摆着一个和原来一模一样的金像,然后一层一层浇筑琉璃,每一层之间,都用植物胶粘合。这样粘合成百米高的琉璃像,最外面一层又密密麻麻地切分,中间抹上胶。这样从远处看起来非常完美,但是近处的细节不够好,若能抹上涂料就好多了。可若抹上涂料,他还是琉璃么?他有一些犹豫,最后一想,不如拿出去看看,不好再改。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从早上出来,羡天巫帅渡劫时已是午后。到桑天子弄出这博大的宫殿,已是傍晚。一层层浇筑这琉璃像,花了不少时间,他一睁眼,天黑着呢。
倒不妨碍他继续做事。他去那山头,深深地锤地基,建高台,摆塑像。
当时正是黎明之后,朝阳初升。
塑像立好,远远一看,竟有一种难言的神韵。
桑天子从近处看,也不难看。
因为那一道道光彩夺目的琉璃里,映照出他自己的身影。
他觉得还行,走到女闪旁边,问:“阿妈,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女闪说:“这是娘娘法身。”
她虔诚跪下,为这后土娘娘像提供第一缕念力。
桑天子微微笑,那就是还不错喽。
有这尊像在,大殿中的后土娘娘像,他还用金子做。
做成三米高,往台子上一塞,前面摆一口黄金大鼎做香炉,刚好。
在里面留下第一柱香,他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