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和金蟾两个笨蛋,在下棋上的天分可怜得很,把嫦娥对比得好聪明。不过,玉兔擅长投机取巧。她请往来的天将帮她。
天庭的法宝多的是,能够偷偷传话的也多的是。
有人借玉兔的手,间接与嫦娥下棋,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
神仙的棋艺一定很好吗?就像科学家,在一个方面很擅长,在另一个方面却未必。爱因斯坦特别喜欢拉小提琴,有人说他拉得很好,但我们今天听不到他拉琴的音频,足以说明,他拉琴的水平不是那么乐观。
嫦娥总是赢,她很奇怪,问:“他们让我赢的吗?”
桑天子回道:“我不知道。”
但不管怎样,嫦娥的棋下得好,琴弹得好,为她的容颜又添几分才气。原本为之疯狂的神仙,现在更要辗转反侧,不能自拔了。
对她来说,这倒是个问题……
桑天子的事却陷入了困境中。
廆山国已经定了——国中的两大炼虚期强者都死了,而桑天子又表现出超乎众人想象的力量,在崇尚力量的国度,他没费多少力气便让整个廆山国臣服。只是要让那帮天天赌博打架的人做点好事,实在太费劲。为了外面更大的乱局,他只好教会徐岳开矿炼矿的方法,把廆山国的管理权暂时交出去。
骄虫神国上下,不见棺材不落泪,做出顽强反抗的姿态。
千国岭的地主们也聚集起来。
他们终于实现了桑天子早先说的,选择一个首领,团结千国岭的力量,保护所有人的利益。桑天子如期赶到,参与讨论。
他并不讲话,只听大家吵。
他希望众人能吵出一个规则来,而他已经准备好利用规则。他相信只要大家推举出一个政府,那里就一定会有他的位置。他相信只要有一个位置,他就能安排好一支用于反抗地主的军队。掀起最后的波浪。
但困难重重:千国岭的地主们比他认为得更脓包。
他们讨论了半个月,打起来了。
桑天子都懵了。外敌当前,这帮人怎么还在争他们的蝇头小利?怎么不能团结一致,竟为了还不存在的权力分生死?
嫦娥也说:“这跟你计划的不同。”
桑天子不太喜欢意料之外的事,但“无常”,真正明白之后,就会觉得“正常”。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了高看那些地主的错误,也为了现在的结果。然后用飘荡在空中的声音说:“这帮蠢猪,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嫦娥好奇地问。
桑天子沉着地讲道:“说是有一对平凡的夫妇,日子过得很普通。有一天他们聊天,幻想自己买的赌票中了大奖,中了五百万之多。他们幻想,中了这五百万,他们该怎么花?丈夫便说要买马买驴,买房子车子,买一些田……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可他妻子不乐意了,便抱怨一通,‘世上哪有你这样小气的人,我为了这个家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居然一点也不分给我,你真的一点良心也没有。’丈夫也生气地说,‘就是不给你,你越骂我,我越对你不好。’这下好了,夫妻俩从床上吵到了床下,最后,两人居然打了起来——你看,这像不像这帮蠢货的行为?”
嫦娥在桑天子面前有时会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今天笑得特别欢快。
她说:“那你能拿他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打赢就够了。”
在众人打出真火,无法妥协的时候,桑天子出手定了这乱局。他没有表现得太强,只不过比最强的一些人强那么一点。
他说:“我赢了,规矩由我定。”
大家看起来并不服气,摩拳擦掌的。
桑天子不再跟这帮蠢货客气,以命令的口吻说:“如今我等最大的威胁在南边,诸位想必听说过那人的本事,故而练兵为第一要务。想必没有人想去南边找死,故而我当了这临时首领,便要大家以防御为主……”
他的说辞,的确是为了他们考虑。
他表示要防御,最好的方式是筑城。千国岭,将规划出五十五座城池,那些地主有的负责内政,有的负责训练用于防御的军队。如此等等……
但这都是安抚人心用的。
因为他在最后抛出了一些香饽饽,“副首领,内政总管,部长,副部长……”五花八门,数量极多,容得下三百人。
他告诉他们,这里是权力中心。
而在这帮蠢货为了职位争得面红耳赤,桑天子已经派人接管了他们的灵田,尤其接管了灵田中务工的人。数月后,当诸多地主把权力争到手,他们的灵田已经不归他们掌控,而所有人也都如愿地得到新身份:千国岭公民。
这是桑天子定下的大局。
愚蠢的人中也有许多聪明人。有时只是被贪心蒙蔽了眼睛。当事情过去,他们就会惊醒过来,发现真相。姚迁无疑是聪明人。作为军队的大将军,姚迁得到了他认为是最重要的职位。可他拿到任命书的晚上,那场庆祝的宴会里,他连假笑都没有一丝。宴会刚一散场,他找到桑天子,说:“你得到了千国岭。”
桑天子反问:“知道我是谁了?”
姚迁一颤,说:“你,你,你真是那个人?你,你……”
在桑天子开口之前,他真的没想到。之前,他只是觉得桑天子善于隐藏,诡计多端,当面给他们权力,却挖了他们的根基。
现在知道了,他心中翻起海啸。
“很惊讶吗?还是说不敢相信?”
“你,你究竟想要什么?”
“放心。”桑天子说,“你的大将军是真的。只要你不乱来,事成之后,你仍是大将军。我想你懂的,我早晚要离开这里。这里越早安稳,我离开得就越早。接下来我将跟廆山国联合,你多造船只,威慑骄虫神国。”
姚迁说:“你一开始就设定了结局?”
“不。在那天之前,你们还掌控着一股我不能忽视的力量。我本想徐徐图之,安插点心思活络的人手,潜移默化地影响最底层的人们。但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打起来,差点没把我笑死。”桑天子前仰后合,笑了一会说,“为了点权力,小命都不要的人,结果都倒在权力的幻象里。我有时真不明白你们为何不懂,权力不是一个位子,权力是那无数人的手托起来的一艘船,没有他们,一切都是虚妄。”
“是啊,你把他们都释放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我手下做事,我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我会将这句话刻进骨头里。”
“好,那就去准备吧。”桑天子说,“骄虫神国的人不懂事,不想体面地臣服,那就需要一场战争,让他们明白我的手段。”
姚迁叹说:“一切如您所愿。”
他被说服了,他相信桑天子说的要离开的话。
当桑天子离开的时候,千国岭和廆山国、骄虫神国,甚至包括赤塔,很可能会合并成一个国家。到那时他执掌一支军队,很有竞争力,说不定也能做一轮首领。
他渴求这一天早日到来。
所以,他很有干劲。在江边适合造船的地方,他都建了造船厂。他练兵,并积极地争取士兵们、城主们和部长们的支持……
这让嫦娥有些不满,她说:“我不想看到你打仗。”
桑天子笑说:“谁说我要打了?”
嫦娥说:“你不是在准备打仗么?”
“是在准备,可谁说我要打了。”他笑了,“如果我有一万兵,骄虫神国有一万兵,那必然流血;如果我有两万兵,他们就得考虑防守了。若我打造出十万兵,他们就得求和;我有百万兵,那就没必要打了。”
“倒也是。差距可有那么大?”
“吾一人之力,可以灭骄虫神国皇室。廆山国常常跟骄虫神国争锋,压着他们打,已锁定胜局。若千国岭再练兵百万,我相信他们知道好歹。我是不想打的,除非他们逼着我打,若他们坚持,骄虫神国可就非灭不可了。”
“我说了,我不想看你打仗。”
“我也不想打。可有些时候不得不打。人在江湖,常常身不由己。”
“他们会投降的,对吧?”
桑天子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
在人的欲望前,他没有确定的答案。直到之卉郡主再次到来。
这时,她的身份已经变了,不再是盟友,而是敌人。
骄虫神国败了,千国岭站在胜利一方。
又是一个凄凉的冬天,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桑天子在亭子里摆酒,招待故人。之卉郡主把姿态放得好低,连谴责战争,都措辞紧张,陪酒的姿态更是颤颤巍巍。她身上表现出一种垂死的模样,像柳树一样软弱。
那一天,桑天子给出确定的通牒:“我要说的话很简单。战与和的选择权一直在你们手里。你们要战,就做好死的准备。打起来我会尽量保全百姓,但骄虫神国的王公贵族,我见一个杀一个,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摔死。让他们考虑清楚。”
“如果,我愿意留下来,你……”
“如今的局势,你翻不了天。”桑天子叹说,“你我曾经谋划廆山国,你们输了那场大战,接下来怎么打都赢不了。”
“那就像你一样,不战而降?”
“以后你会知道我多聪明!”
还没到揭开谜底的时候,桑天子自恋地卖了个关子。惹得之卉郡主蹙眉,而嫦娥也无语地捂着嘴,笑了两声,颠倒了众生!
之卉郡主把消息传了回去,一直没有离开,跟着桑天子苦劝。
但战争肉眼可见地近了。
之卉郡主想要劝,可已经无话可说,忧伤地看着桑天子。桑天子回劝一句,“回去吧,朋友一场,我不想杀你祭旗。”
“杀吧,你不是说一个不留吗?”
“我知道你们还寄希望于赤塔。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不会出兵。”
“你凭什么那么确定?”之卉郡主咬牙切齿,憎恨地质问。
桑天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在想,统一是否真是一件好事。你们这些国家各安其乐,每年打打仗,欺负欺负平民,不好不坏地过日子,不也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改变它呢?”
“吾明白,你在讽刺吾国。”
“你还能听出讽刺,还不算无药可救。在这千国岭待了这么久,你看到我要的未来了吧,你觉得它值不值得破旧迎新?”
“可你为何要拿我们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