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开宝元年。
“朕怎么不知道朕反对动刀兵了?朕这两年之所以对内休养生息,那是在为消灭北汉做准备啊!”赵匡胤别的不说,起码,对这个“祖宗之法”是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后世子孙们,燕云十六州收复了吗?汉唐故土收回了吗?怎么就开始专注内政、消极防御了?
赵光美思考半天,带着些许对赵光义的幸灾乐祸:“大哥,这不会是二哥开始的专注于内吧?”
赵匡胤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眼看之前赵光义就没打过辽国,不会是后来一直没打过,产生了畏惧之意,就不想着收复故土,转而给自己披一层好看的外衣、说要专心内政吧?
他放下这个问题,转而追究另一个关键点:“就算是赵光义这王八蛋玩意儿不争气,不敢去收复故土,搞出了专注内政,那怎么不提朕呢?朕可是一辈子都想着要对外动兵、恢复故地呢!”
他开始阴阳怪气,“不愧是庙号真宗啊,真真是真心尊奉孝道、敬爱父祖!”赵光义的好儿子,我这个大伯又如何能作数?
(此处是阴阳怪气,不是真宗庙号的真实含义,真宗实际上是“为人好玄虚”,不算是个好庙号)
殿内几人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句话。
赵匡胤也没让他们尴尬太久,很快换了一个话题:“朕观神迹所言,大宋后世君王都尊奉儒学,连国防都不讲究利益了,还宣扬这什么‘以德怀远’的笑话,这到底是为何?”皇帝搞文武制衡就算了,怎么还愿意如此作为?
想了半天,赵德昭率先开口:“儿子记得神迹说我大宋自二叔开始崇文抑武,文官还掌握了人事、财政、军事等权力,会不会是文官们影响了皇帝?”
“文官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赵德芳有些疑惑,“看起来我大宋后来也没有处在一个十分安稳的环境里,那皇帝们就没有意识到没有强大军队,根本不能奢求和平吗?”不说别的,就大宋开国前,混乱了数年的五代十国,哪个敢搞什么消极防御、以德怀远?
皇帝们难道看不到历史吗?
“不,文官的力量本身可能确实没有那么大,”赵匡胤暂时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但是为了压制武将,皇帝向文官给出的权力太大了,甚至形成了传统,进而形成了完整强大的利益共同体。
后世的皇帝未必不能对文官进行清洗,但如果大多数文官都在这方面站一个立场,没有绝对决心的皇帝又如何下手?况且,他们看起来也一直都在坚持以文驭武的方式,缺不了大量的文官。”
文官在面对武将时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全都倾向于压制武将,这本身与那些后继之君的行为利益都是一致的,皇帝或许也不是很想只能防御,但更不想动摇以文驭武的格局。那么,武将的地位必然不可能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也大概率不行。
如此一来,当然还是搞一搞防御、宣扬德治更加方便。
更何况,他可不相信赵光义这根歹竹,能出多少怀抱绝对决心、敢为天下难的进行彻底变革的好笋,能有一两个就了不起了!
至于神迹最后所言,也有皇帝大臣试图对外收复故土却未能成功,那就还是军队的问题——这个问题,还是要靠他这个太祖来解决,再加上一个合格的太宗稳固政策的正确走向。还是那句话,能够改变政策的最佳时期,是开国阶段。
他要抑制五代以来武将的骄狂犯上之风,但也要打造一个文武并重的局面,以此保证军队战斗力,使文官势力不过于膨胀,也让宋朝不至于出现所谓的“专注于内”“以德怀远”的情况。
清朝,康熙二十八年。
打完雅克萨之战,现在正在紧锣密鼓地与沙俄进行谈判的康熙看着中间那句话,不由赞叹:“此话一针见血,真正总结了历史上的所有类似事件。就像这沙俄,如果朕的大清没能取胜,这帮豺狼又怎么会坐下来进行谈判?”
至于宋人推崇的以德怀远,他不置可否。虽然清朝一直都推崇儒学,大力宣扬儒家理论,也赞美道德与仁义,但那些都是统治需要。若非如此,为何他还要大力鼓励满族坚持训练弓马骑射?为何要不断强化对满族“先祖打下江山”的历史宣传?为何还要对外作战?
要不然,大家坐下来,静心修习道德,提升自己的修养水平,然后就能教化外敌、平息内乱了?
实际上,康熙自己一直认同的都只是儒学统治天下的作用。至于满洲军队等方面,则一向秉承自己的理念。
他如此评价,身边的太子、下首的几位王公大臣和皇子阿哥们自是点头受教。
同时,反应激烈的还有一群人。
那就是秦汉时期的儒家。
秦朝,叔孙通眼见宋朝的文人搞出了这种思想,连忙出声反驳:“陛下,我儒家是何种思想您也有所了解,绝非如此啊!还有朝中诸公,虽然诸位大多并非我儒家学派,平日里也有不和,但我儒家绝不可能在国防军事上盲目推崇道德主义,也不可能主张以德怀远啊!”
面对自己心中坚持的理念被泼上黑水,他动情不已、声泪俱下,几乎要痛哭不已。
嬴政出言安抚:“朕知晓,叔孙博士无需挂怀。”
得到了肯定的叔孙通心下安定,精神振奋,张口就将神迹中宋朝文人喷的体无完肤,仿佛他们个个都是从头到脚流脓的十恶不赦之人。
朝中诸公看着叔孙通声嘶力竭,也是心生同情。
诚如叔孙通所言,虽然他们不同学派,平日里多生龃龉、摩擦不断,但确实也对彼此的主张和理论颇为了解。儒家不少分支,眼下当真还没有如神迹中这宋朝文人一般的思想流派,平白就被不知道多少年以后的宋人坑了一把,谁能忍?
汉朝,元狩四年。
同样在十日内被召回京城的董仲舒看到神迹中宋人的理念,大怒:“我儒学何时出了此等思想?这些都不过是懦夫、小人行径!”他年岁已高,颇有点气喘吁吁,“还打压武将,分明就是这帮打着儒家旗号的小人为自己谋求利益罢了!这些人有何脸面称自己为儒家学子?”
说完,他还有些不过瘾,顺势给谷梁派上了眼药:“臣以为,就算这后世出现了此等想法,也必然是谷梁派开的坏头。臣公羊学派一向秉持‘九世之仇犹可报’的思想,倒是那些谷梁们,喜欢什么相互友爱、反对战争,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流毒!”
殿内亦有谷梁文士,虽只有不到五指之数,但面对公羊时同样战斗力不低:“董公如何能做此妄断?我等谷梁,追求仁爱友善,不想你们公羊那般诉诸于暴力,但我等可没有支持不修军力的妄言!”
【说回宋太宗赵光义攻打辽朝一事。】
【先前御驾亲征的高梁河一战,并没有彻底打消赵光义收复燕云的雄心壮志,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暂且搁置,但一有机会,他的野心又会重新生长。】
【这不是坏事,至少到目前他始终没有放弃收复旧土的决心和勇气。但,他并没有对先前的失败进行复盘和反思,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轻敌和战术失误,这对接下来的作战是致命的。】
【很快,赵光义眼中的外部时机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