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阿耶！”

女孩赤脚奔跑在黄土小道上，原本在路边寻着日常轨迹过路的蚂蚁被溅起的泥沙打散了阵型，乱了阵脚，无头乱窜，再难找到前行的方向。

对于自己行为毫无察觉的女孩大步跑到了一块田地旁，放缓脚步，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停，但目光还在不停找寻自己的阿耶，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后，女孩双手拱在嘴边，再大喊道：

“阿耶！阿耶！”

老人露着黝黑的臂膀，回过头去找寻呼唤声的源头，眯着眼才看到自己孙女的身影；将手中活计放下，走上小道，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慢悠悠的走到女孩身旁，随意的摸了一下女孩的脑袋。

“阿花，这大热天的来找阿耶作甚，阿耶还在忙哩。”

女孩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稚音，激动地向阿耶汇报。

“醒了！醒了！那个小阿姐醒了！”

老人楞了一下，慈爱的又拍了拍孙女的脑袋。

“那等阿耶收拾一下，就回家！”

阳光不过正午，灼热的光线射在人的身上如针一般，刺的人难受，但祖孙俩快走到家门时，却发现一个人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整个身子暴露在太阳底下，瀑布般的黑发直直的垂下，苍白的面庞毫无血色，咋一看不过十六七岁，正式青春年华，可是那女孩双眼只看着天空漂浮不动的云朵，如陶塑一般，毫无生气。

老人一手抽着旱烟，一手牵着孙女走到了女孩面前，阴影挡住了阳光，却丝毫没有引起女孩的注意，在那双瞳孔中，老人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脸，却看不到这个女孩的魂。

“姑娘？姑娘？”

老人的手往女孩的脸上晃了几下，但她连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下，仿佛面前没有活人，只是虚无的一片。

“唉，走了魂了！”

老人在女孩的旁边蹲坐了下来，把烟杆往台阶底敲了两下，撒下一地烟灰。

“阿耶，什么叫走了魂啊？”

孙女阿花有点揣揣不安，不过十岁的她无法了解当前的状况。

老人长叹一声。

“可怜人呐，有些人遇到大变就会变得魂不守舍，浑浑噩噩，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叫得回魂，这姑娘八成是没了什么重要的人吧…

老人没注意到的是，说到没了重要的人时女孩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下，下唇还隐约看见淡淡的齿印。

“雷雨天的晕倒在山林里，幸亏老头子那天从镇里回来抄了小道，不然不仅是没了魂，大概连命都没咯！”

“阿耶！你看！”

阿花突然激动的指着女孩大叫起来，老人转头一看，女孩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双眉紧皱，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看上去痛苦异常。

女孩站起身来，阳光在她的头顶晕成了一片光圈，刺眼的光线逼得老人不自觉抬起手遮住了眼睛，放下时，那女孩已经往村口跑去。

“阿花！快！跟上去，别让她跑丢咯！”

阿耶焦急的喊道，阿花应了一声就赶忙追了上去，幸好女孩大病初醒，跑的也不快，阿花自小到处疯跑，心中有把握不跟丢，就保持一个距离跟在她身后。

女孩赤脚跑在乡村的泥泞路上，碎石块把她的脚底脚背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但她仍步履不停，毫不在意，也不知她要跑向何方，还是要去寻何人；

小花看着这个小阿姐的背影只觉得虽然瘦小虚弱，却充满了一种她从来没在村里其他人身上看到的东西，该叫什么呢，阿花也不清楚，但就是觉得哪怕前头是一只大老虎，也阻挡不住这个小阿姐吧。

小花跟着小阿姐跑过了村口，跑过了那颗大柳树，柳树下的大水牛，大水牛旁在打盹的牧童阿大，这些小花平时经过都要停下来打个招呼的人或物丝毫都无法引起小阿姐的注意，他们奔跑的动静也惊醒了阿大，牧童不懂这一追一赶是在做什么，只能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

阿花追的累了，幸好这小阿姐也不跑了，只是慢慢的走着，走到了河边，河边再前面就是隔绝这处小山村的密林，大树郁郁葱葱，风一吹全村都能听见树叶吹动的沙沙声，听阿耶说，他就是几天前的一个雨夜，在密林里面捡到小阿姐的。

小阿姐就这样停在了河边，脚趾离河水只有几尺的距离，只要轻轻往前踏一步，就会坠入河中。

不过这条河这么浅，淹不死人的，阿花这样安慰自己道。

从山林吹来的风拂过女孩的长发，乌发吹起，可以看到女孩苍白无血色的面颊，黑白分明的眼珠，挺直如刀刻的鼻子，微薄的嘴唇，线条分明的下颌，不算鹅蛋脸，看上去却也多了几分英气，最值得称道的是这一双眉毛，这眉毛顺势而长，直至横在眉骨之上，豪不杂乱，如两把剑一样，锋锐逼人，如若被这眉毛之下的眼睛瞪上一眼，也会觉得似有一把剑顶住了喉咙，让人无法忽视。

但这剑如今就仿佛折了一般，整张脸虚弱无力，只有那无神的双眼呆望着前方的密林，这密林说起来倒也是宏伟无比，整个河床都在其阴影之中，由于太阳已经移到了其背后，现在看来这林子就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样，好像人走入其中，就免不了被其吞噬的一般。

“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