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周安几次拿着他喜欢的木刻来看望他,但每次都被拒之门外,怅然离去。
几个月后,他终于走出了悲痛。周安兴奋地迎接他,拉他畅谈,想要让他跟着熟悉家事,以便以后接管周家。
那是一个长夜,油灯燃尽,周安在讲,但他没听,脑子里尽是胡思乱想。
敷衍了一个夜晚后,他像是中了邪,开始狂热于功名,整日跟着一些文人混迹,虽然常常因身份遭人耻笑,但他也自得其乐。
周安后来又找了他几次,一次次的碰壁,使他渐渐地对周穆没抱希望了。
也不知道是哪年哪天开始,周安再也未提过让他来接手家事的话题。
在周安和周澜的保护下,他吃喝不愁,即便有时挥洒出大笔银子,周安也未唠叨劝说,而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周穆回想起来所有事情,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以前的他,着实有点混账。
好在如今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挥洒无度,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梦里的一切,让他学会了“责任”二字。
“以前是小子不懂事,让安伯过于费心了。”周穆挺直腰板接过掌印,看着周安的眼睛,铿锵有力,“如今我周家既遭贼人觊觎,也该轮到小子为周家贡献己力了。”
“好,好,好,少爷既然有此决心,那老夫也就放心了。”周安连喊三个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像枯木逢春,原本苍老的面容上似乎焕发出一丝光泽。
周安,对周穆是无条件的信任,即便以往失望过很多次。
周安心情平复之后,又变得严肃,“昨夜家中遭逢变故,六大掌柜已经闻讯连夜赶回,现在应该都在正厅议事,少爷可去主持……阿庆,你快去将项管家找来。”
周安呼来刚巧进门的仆人,让他去找项管家——周家的副总管家,周安友人之子,名为项大牛。
仆人恭敬领命离去。
“此番事故,安伯可有怀疑的人?”周穆将掌印交给绿绮保管,问道。
周安摇了摇头:“贼人非常狡猾,从来没有露出过半点马脚。”
“那些和我们周家有过仇怨的家族或势力呢?”周穆皱了皱眉头。
“以前和他们都是小打小闹,不太确定。”安伯再次叹息,然后盯着周穆,说出个让他觉得可怕的猜想,“少爷,我怀疑周正老爷甚至是周庭老爷,也是被贼人害死的。”
周正是他的父亲,周庭是他的祖父。
“老夫刚来周家时曾受到安老头的托付,秘密调查过当年的事情,事后发现其中有诸多疑点,充满了蹊跷。”柳郎中闻言应和说道,他虽然来周家不过三年,但他知道的事情,连很多年长的老仆都不知道,“周庭老爷当年逝世时正值壮年,说是因为积劳成疾,突然猝死在书房。
但老夫看过卷宗,了解到老爷当时的状况,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着手调理自己的身子,按理说不会如此突然。
而周正老爷几年后也于壮年病逝,说是心肺有恙,抱病已久。
但以老夫行走江湖之经验,了解到壮年就有心疾的人,其血亲大概有人也患了此病——但观周家,周庭老爷没有,老夫人也没有,二爷没有,三爷甚至还在习武,所以……”
“所以父亲和祖父都是死于谋杀。”周穆听着听着就愤怒起来,紧紧地握住了拳。
好狠的人,竟要害我周家三代。
“正是。”柳郎中点头,话已至此,他也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了。
“父亲和祖父都死于慢性毒药,这次三叔却死于烈性毒药,看他们明目张胆的行径,恐怕不会再藏着捏着了。”周穆咬牙,敌人离得越来越近,但他还不知道是谁,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袭来。
“少爷。”绿琦见周穆的表情有些狰狞,拉了拉他的袖子,让周穆回到现实中来。
周安见周穆脸色缓和下来,又开口说道:“由于我早有怀疑,所以近年来对家里看管得很严,这次犯案应是家贼所为。”
“嗯,看来他们的手脚伸得很长,已经渗透进了我们周家。”
愤怒无济于事,当今之计就是要迅速查出家贼,然后整顿周家,以防备随时可能来袭的敌人。
“我这里有两份名单,其一是周家现下最值得信赖的人。”周安从床头枕下取出两张整齐但折叠很多次的纸张,“另一张是我曾怀疑过的对象,这个需要少爷仔细斟酌。”
周穆郑重接过两页纸张,这是周安多年的心血,想必他暗中调查了很久。
直接折开一张字条,看到上面写着的名字,周穆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