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色中，延绵挺拔的雪山山脚下，一座石头堆砌的小屋正缓缓地升起一阵阵青烟，没有太阳的夜里这里的气温便保持在零下十度左右，是大多数人类不愿意涉足的地方。

牦牛和马匹都在厩里互相依偎着，偶尔发出一声反刍的咀嚼声。门前没有围栏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地堆叠着晒好的牛粪，一旁的石头房子里，堂屋中间的地火炉噼里啪啦地烧着散发出这凉薄夜里最温暖的火光。小火炉上一壶茶烧的冒了泡，茶壶边两颗红枣已经烤得快焦了，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塞回了冒烟的茶罐里。

门扉静静地矗立，把寒冷的风挡在室外，皮肤被晒得有些粗糙的男人被炉内的火光在墙上映出像山一样雄伟的影子。

“来了？”

他嘴角微微弯了弯，用一个铁圈把烧好茶的茶壶扣住，给一边暖着的两个土陶茶杯都满上了。

樱柠还穿着单薄的衣服，一幻化出身型从心底就觉得冷极了，还好空气中的湿度并不大，由着一片炉火，寒冷也无法蔓延。她忙不迭喝了一口还很烫的茶水，露出被烫的痛苦的表情。

“烫死了！呼呼！”

一旁的陆扶光宠溺地看着她自己搞怪，并不打算接她的话。

咋咋呼呼地演了一会儿，樱柠发现大哥并没有心疼她的样子，她想着已经丢脸的来求救了，干脆豁出去地扑到他怀里不太熟练地撒起了娇，见陆扶光没有理她，又借着自己小孩子的身形钻进他宽大的袍子里去，隔着她里衣听见大哥宽厚温暖的胸膛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樱柠可不管那么多，伸手揽住了陆扶光的腰身。

“大哥，那个茶真甜。”她咂巴咂巴嘴。“加了糖？”

“嗯，黄冰糖。”

听见陆扶光回话了，樱柠便得逞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大哥还是心疼我的吧，不然就不给我喝糖水了。”

陆扶光没有说话，他盘腿坐在火炉旁，胸前的袍子鼓出来好大一块，隔着袍子他用了些力气拍了拍樱柠的后背。

“原本以为你要等到二十岁之后才会发现那里。”樱柠明白，大哥说的“那里”指的，就是地底城。

“没想到一个没彻底消散的磁场会带来那么多变数。”

听到这里樱柠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李蕊蕊对我的既定道路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她只是一个差点消散得极其微弱的磁场，怎么会有撼动我的磁场规律的力量？”

听着樱柠的声音在自己怀里闷闷地传来。陆扶光又将袍子裹得的密实了一些，他往火炉里又添了一块干燥的牛粪之后才淡淡道：“人类的磁场虽然弱小，但是他们是会一直变的。用我们的角度去看他们好像都是种子一样，小小的，不凑近了看分辨不出区别来，但是实际上呢？这些种子有的能结出果实，有的能长成参天大树，有的蛰伏数年，一朝能把天顶破，而有的就像藤蔓一样，不仅能蔓延覆盖整片草原，还能攀附到大树上不仅把根扎进树里抢夺它的养分，还能站在他的头上吸收本来应该属于大树的阳关。”

“那我不是应该在这棵藤蔓还是幼苗的时候就把它揪掉吗？”

“呵，放心，李蕊蕊还算不上藤蔓，她反而是一种对你我都很有益处的种子。”陆扶光笑了一下。

“藤蔓不是李蕊蕊，那是谁？”樱柠刚想问，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

“大哥，你给那老和尚的金钵用的是什么东西做的？它的振动频率竟然跟我们的频率这么接近。”

陆扶光叹了口气。“用的是我们母体干涸之后剩下的基础成分，是当年母体最后一次自主的磁场振动引发的爆炸弹出来的这些东西，也是因为当年的地球捕获了那块陨石碎片，我才注意到了这颗星球。”

“难怪。”

“嗯，原本那个钵确实是我赠予他的，但是只是用来晨起时替他肃清心神用的，没想到会被他发现还有这些用处，这倒是我意料之外的。”

樱柠好不容易逮住陆扶光的错处，抓住了机会给自己找出路。

“那怎么办啊大哥？如果李蕊蕊对我认知人类确实有好处，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回去？但是地底人那边又怎么办呢？”她佯装丧气地埋头在陆扶光怀里，温暖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让她十分安心，脸皮也慢慢变厚。

“明天我叫人去接你，以后你就可以随意穿梭地底人和人类之间。”

得到陆扶光的帮助，樱柠便放心地放纵睡意将自己吞没，就这么伴着柴火燃烧的声音在他怀里睡着了。

一早醒来，樱柠已经回到拘禁自己的小房间内。

“早上好呀大尾巴龙！赶快洗漱！”

一个张了张猴子脸的男生很不客气地推门而入，自来熟地催促着樱柠。

樱柠看着他瘦削内凹的腮帮子，很不客气地开了口：“早，尖脸猴子。”

那人吓了一跳，很意外这个被审问了半天也不开口的女孩突然说话了。

“你怎么突然说话了？吓了我一跳！松琼还说你是个哑巴呢，她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怎么样，小哑巴，我的发色是不是格外闪亮耀眼？我可是金丝猴中最漂亮的一脉！”

他像洗发水广告一样五指张开往后梳理了一下他并不很长的金色头发，樱柠这才注意到，他的秀发确实好看，没有影响他“高贵”的血统。这么再看过去，虽然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站得人模人样，腰腿都扳得挺直的，但是确实有意无意地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子不正经的风骚气息来，他察觉樱柠在看自己，圆溜溜的眼睛微微张开，嘴角只翘起一边，露出一侧好看的小虎牙。

“獒迦说你是跟着他走到城里所以才被抓的。”他从前襟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随身带来的电子本上记录着什么。“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潘云绛，獒迦和我是一个阿妈带大的，我来检查下你今早的状况，昨天抽了两次血，有没有头晕？”

摇摇头，樱柠在猴子男的啰嗦中快速地洗漱了，餐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了一些吃食，还是看不出品种来的一些肉，一些蔬菜，并一碗鱼汤。她坐在餐桌旁，一边咀嚼一边听这个猴子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感觉没滋没味的，有点要睡觉，也不知道大哥说会来接自己的是谁。

潘云绛做完简单的问询后，把樱柠空着的左手拉了过去，将一个小机器套在手上面，机器原本金属的外表在接触皮肤的时候突然肿胀，皮质的气囊有些许压迫感的把住了樱柠的手腕动脉处，几秒钟后樱柠含着一小块糕点看着潘云绛对着电子屏打钩。

“没问题，这个也没问题，嗯～你的身体素质格外得不错呢，各项数据都好得很。”他满意的继续打钩，突然发现了什么，嘴巴张成了O型：“看看这个！宝贝儿，你的皮肤检测值怎么还像新生儿一样完美？水分满分，胶原，满分，氧化值，满分！你是怎么保养的，嗯？”他把电子本拿在胸前，十分期待地问樱柠，还凑近了摸了一把樱柠的脸颊。

这种只有女生才会在意的细节，还有发现好皮肤的兴奋感与他的外表倒是意外的搭配，樱柠感觉这种人穿白大褂不应该待在实验室，应该待在理发店，花里胡哨，骚气十足。

潘云绛以为樱柠还没睡醒，也不再追问，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再啰唆了，让樱柠好好吃饭，一餐结束，樱柠再看他时，他还双腿并拢十分“规矩”地等候着。

“我吃完饭了，你还有什么要检查的吗？”

樱柠无奈，倒是潘云绛像是突然被人撕开了封在嘴上的拉链，立刻十分不客气地问：“你平时到底怎么保养的？你有18岁了吧？抱歉我偷看了你的骨龄，为什么你的细胞活力那么强？你的皮肤……哎！别走呀！”

他又要去摸，樱柠忙伸手阻拦：“打住，天生的，我不会保养。”

她说完这句，却见潘云绛了然似的点点头：“啊，保密是吧？放心啦，你很快就会跟我玩得很熟悉了，早晚会对我敞开心扉的！”他潇洒转身，“中午我还会来的！晚上来的也是我！我们一会见！”话音被门隔断，樱柠无奈地瘫倒在沙发上看电子屏幕做出来的天花板模拟着真正的蓝天白云，正在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