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还是被我爹揪着衣领拉到了老鳖潭,在几根绳子的保护下,我被塞进了游涡里。
漩涡里很黑,水里有很重的土腥味。因为吸力,我一下去就不受控制的往里冲,外面的人又把我拽了出去。
我爹和刘彪根据我憋气的程度和绳子吃水的长短,让我在水里待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在我已经达到绝对的极限还没有找到刘壶壶后,他们终于放弃了。
而我因为那一巴掌和长时间的憋气下水,落下了耳鸣的毛病。一旦紧张或者情绪激动起来,耳鸣声震得脑浆子都能溅出来。
刘彪失去他装钱的壶壶后,我爹也失去了工作。他不甘心,成天请刘彪喝酒,想把工作再要回来。结果有一次把自己喝多了,栽进臭水沟里死了。
我爹出事,我总觉得和我有关,感觉是我害死了我爹一样。
心思一乱,学习也跟不上了,逃学就成了家常便饭。
一天晚上,村里的麻婶在五爷爷坟前哭,被四处瞎晃荡的我碰见了,我从背后伸出脑袋问她:
"麻婶你哭五爷爷呢?"
麻婶没想到这地方还能碰到熟人,被吓得不轻,眼睛睁的像见了鬼一样大。
”五福,不敢给人说我来过,咱村人嘴碎,万一说出点啥闲话,麻婶可不得活了。"
兴许是因为刚哭过,麻婶刻意压低的嗓子里透着一股嘶哑。
我也学着麻婶压低嗓子:
“我知道,闲话头子绞死人,五爷爷就是被他们说死的。”
"咳咳…回吧,这大半夜的待在外面不怕么?"
“这有啥怕的?我妈在家偷着哭的样子才让人害怕。"
黑暗中麻婶的表情极不自在,像上课没写作业被老师提溜起来的我:
“五福,你爸走后,你妈她…"
不知道为什么,麻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最后说了一句明显和前一句接不上的话:
”村里也只有你相信你五爷爷是清白的。"
”还有膏药,其实那天膏药远远就看见……”
“噗通”一声,麻婶捂着的胸口跌坐在地上:
“膏…膏药看见啥了?”
"看见那个女人了。不过他以为是谁躺那睡觉,就没过去看。"
“看见个这啊……”
麻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人也放松下来。
“嗯,他还在山上看见二东哥了,他给二东哥打招呼,二东哥没理他。"
二东是麻婶的儿子,十里八村有名的泼皮无赖。爱喝酒,喝醉了就满村子撵着骂人。
“他咋可能看见你二东哥?那天我明明让你二东哥去镇上了,他上哪见你二东哥去?"
麻婶说的很快,把一溜子口水都带了出来。
“那膏药可能看错人了。不过五爷爷每天都是后晌去山上割草,膏药是吃中饭的时候看见那女人,所以我俩都觉得人不可能是五爷爷害的。”
"那也不一定。膏药说女人在睡觉,说不定你五爷爷就是看女人睡觉才动的手。"
“麻婶,你要是觉得五爷爷杀人了,为啥还来哭他?”
麻婶噎住了,失神了好一会儿才说:
“膏药是个一根筋的脑袋,又爱认死理,他说的话不能信。”
膏药是村里锁匠的儿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五爷爷出事后,只有他用自己一根筋的方式坚定的站在我这边:
"五哥的眼睛夜里能看出去好远,他咋可能骗人?”
这句话的前后没有一点关系,但是膏药有自己的道理:
"我就没见过晚上走夜路还能踢石子的人,你的眼睛是老天爷给的,老天爷怎么可能把这么厉害的本事给骗人的人呢?"
所以麻婶说膏药坏话时我很不高兴,甚至看她摆在五爷爷坟前的那几块点心都不顺眼了。
那年我十三岁,能隐隐感觉到麻婶的反应有点不对劲,甚至想二东会不会和女人的死有关。
不过这种没有证据的话我是不会乱说的。
五爷爷已经被闲话害死了,我要是再瞎说些什么,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麻烦。
直到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