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珩自打一开始便认为蓁蓁是懂得机关术,才会使用短铳。
其实不然。
而是那把诬陷墨家的短铳就在蓁蓁手里!
自她懂事起,义父陈越隔三差五便要带她去鸭寨密室研究那短铳,从外形到构造到使用,不厌其详。
曾几何时,她也对义父此举,大惑不解。
直到此时此刻,才领悟那良苦用心。
定是他既怕墨家的仇无人去报,又怕她因报仇而身处险境,所以才一直陷在半隐瞒半交代的纠结之中。
蓁蓁捏紧衣袂,抹去脸上泪痕。清亮的瞳底闪烁着复仇的寒芒,透着无言可喻的坚决与狠厉。
既然皇帝已经有所动作,那她更不能出宫,需潜伏在老鸡精的身边,监视其一举一动,暗中使绊子,粉碎一切试图阻碍皇帝重查墨家叛乱的阴谋,借皇帝之手为墨家翻案。
打定主意,她平复了会儿心绪,垂下湿润的眼睫,开始掰指头默默计算起来。
就在方才,她已经瞧出了走出此间密室的关窍。
中间那对联之间有道暗门,连接的应是慈明宫东侧的碎石甬路。
只是,从书柜到暗门脚底下这三四十块砖,不可往前走错一步,亦不能向后重复退一步,须得一气呵成,否则便会被暗器射死。
计算完毕,她聚精会神地抬起绣鞋,口中低声念着,“震一、屯三、艮五、兑七,乾...”
边走边数,俄尔,便到了对联之间。
她先左后右,凝眸细看两联,“岩顶翔双凤,潭心倒九龙。”
果然不出所料,那“龙”字上的一点竟有一个指腹大小的小洞。
蓁蓁惊喜地伸指往里一按,只听得“咔哒”一声,那暗门忽然露出条缝隙,有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
她急忙推门逃出,反手关上暗门。
此时,天空澄蓝,秋风飒爽,甬路上桂树芳香袭人。
蓁蓁放眼朝远处望去,飞檐斗拱,重殿玉宇,一座座宫殿的琉璃金顶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如此多娇。
然,背光之面,却是阴谋诡谲,步步杀机,鲜血淋漓。
蓁蓁不禁思绪乱飞。
赵君珩应是凭着那琥珀桃花坠子早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否则,他为何非要抢走那坠子,还让她顶着王清允的身份入京呢。
可把她留在金陵,不是更安全吗?
他到底想做什么?
缓缓地深呼吸几口气,蓁蓁瞥见有内侍从慈明宫中走了出来,似乎在找人。
她赶紧压制住心底的怀疑与忐忑,小跑过着迎过去。
“王氏,叫你去洒扫来仪殿的,你跑哪里去了?”那内侍一见到蓁蓁就劈头盖脑地质问。
蓁蓁佯装心虚,薅着拂尘,嗫嚅道:“方才肚子痛...先去如厕了,还没来得及去...”
“当真是懒人屎尿多。”那内侍不耐烦地挥手,“现下还不快去。”
“好。”蓁蓁轻步捷移,跨进慈明宫,朝来仪殿走去。
未料,方走几步,却又被那内侍喊住,“且慢,太后亦在如厕,你去寝殿恭房外守着,待太后如厕完毕,把恭桶倒了。”
倒恭桶?!
蓁蓁脚步猛然顿住,火气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怎地,你不愿意去?是不是想要李公公好好教教你规矩?”
“我去!”蓁蓁咬牙,忍辱负重地转身。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本寨主要将屎盆子一个一个地全都扣在你们脑门上!
忿忿地穿过两重院子,跨进郑太后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