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怪那日途径龙王山时,山道里都是石头。车夫去鸭寨寻人帮忙移石,又言寨子里的人正忙着办喜事,腾不出手。原是表哥你被掳去了,在成亲啊。”
说话的男子着了身月白袍子,腰间缀着一把折叠扇。他一身斯文书生的打扮,长眉俊目,容貌隽雅,这么卓立于厅堂之上,可谓丰神俊朗,自成一段风流。
他正是蓁蓁原计划掳绑的男子,金陵首富嫡子,王云谏。
方才那句话,他刻意咬重了“掳”字,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觑眼赵君珩清淡的神色,他又故作愤慨道:“岂有此理,这等贼寨竟敢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必须得报官府,给他们抄了。”
嘴上斥着,内心深处早已对掳绑秦王作压寨相公的奇女子好奇得如百爪挠心。
赵君珩端肃坐在太师椅中,不咸不淡地睇眼王云谏,“你很闲?”
声音淬着一丝寒气,颇有“要你多管闲事”的意味。
千年的铁树开花,原是这模样?!王云谏讪讪一笑,忙竖起食指比在唇上,表示自己不再多嘴。
“硝矿之事进展得如何了?”赵君珩放下茶盏,转了个话题。
硝矿可提炼焰硝,而焰硝又是配制火药的关键。
听赵君珩谈及正事,王云谏立时敛了神色,回道:“矿藏已勘察完毕,未免对方坐地起价,我已于昨日午后亲自前往官府,托请他们出面征地,如此便可省去诸多麻烦。”
说着,忽地想到什么,他眉头微微一蹙,似有隐忧。
赵君珩望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颔首道:“嗯,明日携你从滁州带回的炼硝人来见本王。”
“是。”王云谏微微欠身,“夜已深,表哥早些安置吧。”
待赵君珩离去,王云谏站在廊下,招来亲随,低声吩咐道:“立刻去衙门寻师爷,叫他务必妥善处理龙王山购地之事,价钱方面一切都好说,不可旁生枝节。”
“是,少爷。”
*
龙王山,乖乖鸭寨。
喜房的动静终是引起了金氏与金二娘的注意。
“蓁蓁,发生何事了?”金氏急切的声音自栊门处响起,裙裾浮动,姊妹两人已携手疾步而入。
绕过屏风,见到独坐在寝榻上的蓁蓁,姊妹两人相视一眼,心下已然雪亮。
“娘,二娘,王云谏,他跑了!”蓁蓁垮着小脸,说完又低眸审视起刚在枕畔寻到的玉饰,自言自语道:“这玉珠倒也剔透,就是不知值不值一千两银子。”
金二娘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梳妆台上素净的元帕,双眼倏直,“蓁蓁,王相公跑了,那是好事啊!”过于兴奋,连声音也发颤了。
金氏嗔睨妹妹,脸色微沉。
金二娘三两步取来素净的元帕,笑道:“王相公并未与你圆房,纪大人那边也有了推脱的借口,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蓁蓁,日后你仍是自由的。”
金氏不耐地打断,“蓁蓁与王相公是正儿八经地拜过天地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金二娘脸上笑容渐渐隐去,不服气地小声咕哝:“强掳来的,怎地不是儿戏?”
金氏一噎,眼底的神色几经转变。
蓁蓁虽是她的义女,然在她心里,却将蓁蓁视如己出。整个金陵城,也唯有王云谏这样的世家楷模,端方弟子,才配得上她的女儿。
筹思半晌,她愁眉稍展,温声道:“蓁蓁,明日娘陪你去王家走一趟。只要王相公肯见你,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届时你再与他好好谈谈。”
蓁蓁将玉珠佩饰收入荷包,尽量压着火气,不甘地道:“是要好好谈谈!”
怎么着,也得叫那个“不行”的男人赔她一千两银票才行!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惶急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鸭寨小弟们声嘶力竭的叫喊。
“寨主,寨主,大事不好啦,龙王山被衙役包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