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策没有再理会李菊,而是转头问权志海,“她总是骂你当初被我生母勾引了,想来你和我生母一定说过话。我想知道,我生母当初跟你说了什么?”
权志海一时之间有些应对不过来,当初他们带走权策的时候,也是留了家庭住址的,不然医院也不会轻易让他们把孩子带走。头几年,权志海还想着,权策的生母找来要孩子的话,他还可以再要一些钱。毕竟那个年代能够拿出一百元的人家都是少的,何况是一下留下七百元。可是直到权策七八岁的时候,都没有听说过有人来寻亲,而且当初跟着一块儿去医院的堂婶子也去世了,他觉得可能知情的人都慢慢淡忘了权策这个人。如果不是李菊整天骂骂咧咧的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他也会将权策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权志海沉默了片刻,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一下子的变得无比陌生,但还是直言相告,“当初你母亲,也就是把你留在医院的那个女人,她没跟我说太多。只是哭着说,她没有办法抚养你,让我帮她照顾你,说希望我们能把你养大成人。”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回忆那个遥远的往事,“她给的那些钱,是她所有的积蓄,她说希望那些钱能给你一个好的开始,将来做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李菊的叫骂声渐渐变小了,她的眼神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在交织。她知道,权策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更是她生活的钱袋子,可是往日在权策面前的姿态已成习惯,她的心中还是充斥着嫉妒和不甘。
权策深深地看了权志海一眼,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曾经,他以为他可以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但现在他知道,他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让裘媛寒了心。
“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你们把我养大。”权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释然,“明天办完房子的过户,我会再给你们一些钱,但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权策不想再听到任何的责难和申辩。他疲倦了,疲倦于这个充满谎言和伤害的家。虽然这个家从未给过他应有的温暖,但他终究对他们有过深深的渴望。他知道,从此之后,他将和他们之间划上一道清晰的界限。
李菊和权志海看着权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和后悔。他们对权策的态度或许始终不够公正,但在这一刻,他们又清楚的知道,如果今天权策走了,那他们以后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李菊突然情绪失控的喊道:“是我们不好,我们不该让权三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去找你,可是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呀。谁都知道我们养大了你,是你的父母,你抛下我们不管,我们就去法院告你,让你身败名裂。”
权策的心中一痛,尽管心如刀绞,但这是必须要面对的事实,他转头看着李菊说,“我从9岁开始,一早就去奶牛场帮挤牛奶,然后给学校附近的十几家送牛奶。每年一缸腌萝卜,天热的时候,缸里生蛆了我都舍不得扔。你那个时候在哪里?你每年要跑湖广两次,说什么要认祖归宗,要去找李闯王的后人,你的祖呢?你的宗呢?”
权策又看向权志海,说,“爸,你呢?你不是去找她,就是在去找她的路上。你和你的兄弟不和,叔叔伯伯也不待见我,只有隔壁的三奶奶看我可怜,有时候会偷偷塞给我几个青稞馍馍,还让我藏起来不要给她家儿媳妇看见。后来,你终于不再执着的跟着她四处跑了,回家找点儿事儿干,可是那会儿我已经开始住校了。我帮李臻补课,李臻负责我的书本费。后来,包慧阿姨每天给我10块钱,直到我高中毕业,去京城上大学。”
“权策,我们这辈子都对不起你。”面对权策的质问,权志海低下了头,声音里满是无力和愧疚,“你母亲在你的襁褓里还留了一张字条,院长说,是你的名字,还有就是让你不要找她,等她来找你。”
权策闻言苦笑着说,“从我知道我是被遗弃的孩子。我一直在寻找,想要找到那个把我留在医院的生母,只想问问她,为什么?”权策的声音中有着无尽的哀伤,但也有释然,“现在,我不再追寻那个答案。即便是遗弃,也比一次又一次的被利用要好得多。”权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充满了解脱,再也没有一丝不舍。
权志海再次开口,声音沙哑:“权策,让你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是我们唯一做对的事。”一句话,既是认错,也是放手。
权策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心中的包袱似乎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