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事,他想了几日,最终决定让龙诀陪自己去找临恒,求道皇命,在启神殿山顶建座塔。
临恒不若临烨那般对国师过分信任,更不像临承一样怯懦到胡作非为。
御花园的小亭子里,临恒主动给明渊沏了杯茶,“国师,朕能知道理由吗?”
明渊拿起茶盏,轻啜一口,语气平淡,“陛下,臣不过百年寿命,终有天要与世长辞。”
“这样啊。”临恒心下了然,劝道:“国师,到朕这里,你辅佐大临四代君王,朕可为你寻个更好的风水宝地。”
“不必。”明渊摇头,“启神殿对我来说更有意义,葬在那里比任何风水宝地都更好。”
临恒没再劝,沉思片刻,道:“国师心意已决,朕自是应允的,不过这两年开乡设镇,建塔一事最早也得明年。”
“不急。”明渊将茶饮尽,放下茶盏,刚要起身离开,却听临恒道:“国师,人间祸乱需造神救世,那人间太平神当归隐。”
启神殿是借神的名头创建的,临恒言下之意是说大临无需再有新的国师和神使,所谓国运和神运不管是真是假,先皇的悲剧一次就够了,这些无用的虚言该彻底停止。
临恒其实有过河拆桥,以绝后患的意思,他当太子、继皇位能这般顺利,有一部分原因是许璃借龙吟帮他在背后造势。
临恒是有真才能,可若是旁人呢,用这般邪法岂不是谁人都能当皇帝。
他这话说的再直白点便是我同意给你在山上建坟,你日后安心养老,不要再插手政事。
明渊没有任何异议,还俯身朝临恒一拜,“臣已知晓,谢陛下隆恩。”
“不。”临恒道,“是朕要谢国师,在祸乱时现,陪大临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同样的话他对站在不远处背对两人的龙诀又说一遍。
龙诀应了一声,算是认同临恒的话,也是答应他的要求。
出了皇城,龙诀睁眼看向明渊,“你怎么想的,居然带我一起来。”
明渊见四下无人,伸手摸了摸龙诀的下巴,“不瞒你,省得你又说我骗你。”
龙诀眯了眯眼,心说你本来就是骗子,嘴上却道:“算你识趣。”
临恒是个信守承诺的,第二年刚过完年,在启神殿山顶建塔的圣旨就下来了,同一天木匠也到了。
殿中有好奇者问起那塔做什么用,明渊说是再建个藏书阁。
中殿的藏书阁很大,大到明渊编写了近百年的异能也只堪堪放满一层。
国师的脾气好,有人刨根究底地想问个大概,谁料国师总是打哑谜,连问几日都问不出来只得作罢。
旁人不知情,可临恒知道这是国师的墓,而国师陪大临度过近百年的光阴,早已与大临等衡。
他在这事上上了心思,塔的图纸都是找能工巧匠设计,看了五遍才通过修建的。
这塔修得极慢,一修便修了三年之久,建成之日距离新一年只差三个月。
这近四年里,明渊如临恒所愿,再不问朝政,让国师和神使的身影逐渐淡出苍生的视线。
也是第四年的开年之宴,明渊和龙诀难得来参了宴,借神的虚名言太平将至,神许人间众生自由,亦将神运遍撒人间。
临恒借机改了年号,用来庆祝这人间解放之年,也为迎接不久后的太平。
许璃通过这件事意识到不对劲,百般纠缠,缠了半年多,终于从明渊那问到实情。
殊君,泽安,拓跋.....原来,继他们之后,最重要的国师也将离开。
这一刻,许璃终于明白为何这四年里神使总陪在国师身边,若非允棠想见,绝不会离开国师半步。
那天,许璃哭得很伤心,明渊把要写的书丢给龙诀,温声安慰到她直到深夜。
烛光下,国师温和的眉眼里噙着柔意,定定地看着许璃,说出的话语令人如沐春风,仿佛此刻时光逆流,秋寒化作春意。
初见那年,许璃便觉得国师比父皇更加宽和,比母后更加细心,世间大抵再寻不到第二个能令她见了一眼便盼第二眼的存在,连神使也不能。
观美人之心人皆有之,神使的美里存了七分寒,剩下的三分美令人不敢抬眼看,可若有国师在,七分寒凉消融做暖,流进那三分美后竟又多出两分,是十二分的美。
一如现在这般,人言无情的神使在帮国师提笔写书,薄凉的眸子里映着暖光能寻到几分笑意,再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看,借烛火的光影能看到唇角在微微扬起。
“神使......”许璃哽咽道,“你理理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们,能依赖的也只有你们了。”
这是启神殿第一位神宣,可剥开她聪慧和冷静的外衣,里面露出来的依旧是那个要同二人撒娇的小公主。
龙诀想了想,放下笔,淡淡道:“许璃,人总是有生老病死的。”
许璃不愿接受,诡辩起来,“可你们分明还没老。”
明渊扭头看向龙诀,见他点头,伸手摸着许璃脑袋,玩笑道:“不然为何他是神使,我是国师呢,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可不好看啊。”
“好看的。”许璃偏执地回道,“老人也好看,再多陪陪我吧,你们是最疼我的。”
明渊没应,只是温和抚摸许璃的脑袋,良久,又拿个帕子替她擦干泪,“许璃,夜深了,你该去休息了。”
许璃不想走,走了就再没人记得她曾是个骄纵的小公主,再没有能让她哭泣和撒娇的人。
最后,许璃还是走了,还顺走了明渊为她抹泪的帕子。
待房门关上,龙诀将他揽到怀里,“明渊......”
明渊推了推他的下巴,提醒道:“没大没小,叫我什么呢。”
时间是把无形的刀,又快又锋,短短几十载斩尽龙诀积攒千年的恨。
他垂眼看着明渊,声音柔得比烛火照在桌前的虚影更加不真切,“主人,我将你折的三年寿千百倍地还你,不求多,你只予我原本该有的三年可好?”
“好啊。”明渊靠在龙诀怀里,缓缓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声,“如果可以,莫说三年,三百年,三万年,我都予你。”
龙诀低低一笑,笑声落在耳中竟是苦的,“骗子,主人,你又骗我。”
明渊伸手压下龙诀的脑袋,仰头吻上他的唇,然后和着他的吐气,喃喃道:“乖一些,主人还能再多疼疼你。”
深夜的书房外朦胧起厚重的白雾,将房间藏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连声息也不准听见。
而书房内,龙诀俯身轻吻着明渊的后颈,蜻蜓点水般的吻似绒羽扫过,激得明渊经不住颤栗起来,烛光下能看到落满吻痕的背部又多了层薄薄的细汗。
龙这生物嗜血嗜杀,床帏之时更喜咬后颈,咬得紧还会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血肉。
可祂偏偏最怕疼,疼到误以为龙诀是回来杀他的,脑子里想最多的什么死法不太疼。
祂想了很多种,独独没想到还有一种死法无痛,名为寿终。
于是,龙诀落在明渊后颈的不是血腥的撕咬,而是柔和的亲吻。
他吻到微咸的汗渍,禁不住伸出舌尖顺着那白皙的脊背往下舔了舔。
“别.....”明渊颤得越发厉害,哑声道:“慢一点,慢.....一点.....”
龙诀听话地慢下来,凑到明渊耳边轻声问:“主人,还受的住吗?”
明渊掰过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吻了吻,又用指腹描摹片刻,“不要背着,你不咬我,我要咬你。”
龙诀笑起来,将明渊翻了个身,主动把肩膀低到他嘴边,“咬吧,咬重些,咬出血更好,能留得更长久些。”
说着,龙诀用了几分力道,激得明渊来不及多言,张口对着他用力一咬,咬得很深,瞬间见了血。
祂最是怕疼的,于是,所有的疼都落到另一人身上。
烛光下,一人身上落满吻痕,另一人则全是牙印、抓痕,微微渗着血,眼见要愈合又被生生止住。
龙诀想让身上的痕迹留得久些,留着不疼,没了才疼,一如祂留给他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