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参谋看何东帆不吭声,主动给他递了瓶水,让他清洗伤口后自己擦药。
后半夜,漆参谋接到指令,让他们改道去往YX镇帮助救援。
漆参谋看了一眼何东帆,问电话那头,怎么安排他。
林冀吼了声:“他好手好脚,也是兵!”
何东帆闭着眼睛,都听见他舅舅的脾气了。
天色还未亮,车队到达YX镇。
天空飘着细雨,洗涤不了空气中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气味。
漆黑夜晚,却灯火通明。
探照灯、救援灯……
印照满目疮痍。
何东帆看着眼前的一切,新闻描构不足现场十分之一的惨烈。
车队迅速在原救援营地旁扩搭,规划接下来的救援行动。
何东帆没有休息,帮着旁边医疗营地搬运伤员。
断手、断脚……
伤口糜烂,血流不止……
到处是哀鸣痛哭。
何东帆搬了几个无生命体征的人,一个只皮肤组织相连的残肢突然断裂。
他吐了,在一棵大树下吐得头晕目眩。
“有没有人?”年轻医护人员大叫,“有没有人来帮我压着他?”
何东帆吐了口口水,立马过去压住挣扎的伤员,亲眼目睹了没有麻药的紧急伤口处理过程。
何东帆的手背,也被伤者无意挣扎时抓出道道见血的伤痕。
天色亮起来后,雨停。
肉眼所见,一片灰色。唯一的色彩是不远处,一只挂在电缆线上的,断线的蝴蝶风筝。
昨夜送来的那批伤员全部安置妥当,得到稍稍喘息机会。
何东帆就着水啃面包。
他问旁边的救援群众,认不认识一个叫宁欣的女孩儿。
没人认识。
何东帆刚啃完手上的面包,抬眼看见漆参谋带着一支队伍要去救援。
他跟上去。
漆参谋看着他,拒绝:“你就在营地等着。”
何东帆指着旁边反驳,身高不过一米四的小孩都在尽可能的帮助救援,他怎么可能呆在营地等待。
他舅舅说的,他好手好脚。
他还身强体壮有力气。
怎么可能呆在营地等待。
是。
这已经不单单是军队、医疗队、救援队的事了。
是所有活着的人的事。
是争分夺秒的事。
是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的事。
漆参谋本来对突然冒出来的‘皇亲国戚’没什么好指望,可何东帆昨夜到今早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
漆参谋没怎么犹豫,同意何东帆跟着。
他主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何东帆。”
何东帆的名字是姥爷取的,‘东’是旭日升起的方向,‘帆’是一帆风顺的意思。
愿他永远有方向,有目标,未来顺遂有成。
漆参谋:“听上去是个会‘胜利’的名字。”
搜救犬突然大声吠叫。
它找到生命体征,在一堆倒塌的废墟下。
漆参谋当机立断,大部队继续前行,剩下的留下救援。
专业人员迅速探测现场,规划营救方案。
这座倒塌的小楼旁边就是山坡,已经有滑坡倾向,因此增加了救援难度。
救援队三个小时的努力,才让埋在废墟下的人见到一丝希望。
下面埋着的,是一个几岁的小孩,他说他爸爸妈妈被泥土埋了,就在他旁边,他说他的腿也被泥土压着,动不了。
透过点点缝隙,何东帆看见黑暗废墟里,一张满是灰尘覆盖的小脸,脸上泪痕清晰,眼睛很黑很亮。
小孩精神状态暂时还不错。
可下一步救援行动还未定下。
救援暂时暂停。
何东帆听从命令给小孩用导管送去水,并安抚他情绪。
小孩在黑暗里往上看,声音非常稚嫩:“叔叔,你是来救我的解放军叔叔吗?”
何东帆纠正:“是哥哥。”
“叔叔。”小孩像没听到他的纠正似的,“你什么时候救我上去?”
何东帆安抚他:“马上了,你累了可以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抱你上来。”
何东帆这话一落,被边上人轻拍一下,小声提醒:“不能让他睡,要让他意识一直保持清醒。”
何东帆立马反过来,开始和小孩聊天,让他保持清醒。
最新救援方案确定,救援再次开始。
救援行动让旁边的石板突然坍塌,激起一阵灰土。
小孩惊吓过度,哭喊:“叔叔——叔叔——”
何东帆连声回应:“在在在,哥哥在!”
他被灰土呛了一嘴,边咳边安抚:“咳咳——别怕,咳——马上就出来了!咳咳咳——。”
小孩还在哭:“我怕,叔叔,又要塌了。”
“不会的。”何东帆朝旁边‘呸呸呸’几下,嘴里总算干净了些,他吐字清晰地跟他保证,“哥哥给你保证,你马上就要出来了。”
灰土迷了小孩视线,他哭嚷:“我看不见你了,叔叔,我看不见你,呜呜呜——”
何东帆趴下,从碗口大小的缝隙把手臂伸下去,手指曲展:“看到哥哥的手了吗?看到了吗?哥哥在这儿。”
小孩情绪终于稳定了些:“看到了,我看到了。”
“别怕啊,叔叔,不是…”何东帆改口,“哥哥马上就把你救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
一声大叫:“余震来了——快跑——快跑——”
与此同时,灰土弥漫满天,地动山摇。
何东帆被拽住拉走时,听见小孩惊声呼叫:“叔叔——哥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