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朦胧,薄雾弥漫,正是个该遇见鬼的好天气。花草还未苏醒,鸟雀也未高飞,鬼屋下却早已人头攒动,无数双眼睛盯着那破旧建筑被雷电洞穿的二楼。隐约间,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惊呼声中倏然出现,她身穿新娘装束,手臂满是血污,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分外冷冽。
“这就是我们看到的那种鬼影,正是当年弑夫旧案的凶案现场,大家仔细看,这是她杀死了丈夫小乔尔爵士后,回到二楼卧房的情景。”解说员阿善口若悬河地向一众清早没事干跑来参观的游客做着介绍:“小乔尔爵士被杀死在一楼的盥洗室,至今夜里还时常听见他呜咽的悲鸣。割断他喉咙的新娘铁石心肠,并没有因为弑夫而有任何罪恶感,她回到二楼,那本该是新人浪漫的爱巢,如今却只剩下新娘冷酷凶残的背影……”
“赫蒂!你个死丫头,这么喜欢穿新娘衣服的话,怎么不肯老老实实去相亲?”一声冷笑打断了精彩的讲解,尖刻的语调让二楼那个白色的鬼影明显颤抖了一下。
“姐姐,怎么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啊?”阿善这才注意到混在人群中的赫蒂母亲,顿感大事不妙,连忙嘴甜地万分恭维:“来来来,米尔鲁鲁赶紧买菜去!今儿中午咱们做东,好吃的好喝的供上来,千万别不舍得花钱!”
“喊妹妹也没用,老娘什么岁数自己清楚;好吃的好喝的自个儿留着,老娘肚皮窄,里面还全是气!”赫蒂母亲没吃这一套,眼神霍亮地盯着僵在二楼的赫蒂:“限你一分钟,从楼上滚下来,今天不给你老娘个交代没完!”
随着赫蒂家太后的驾临,暴发小队驻地拉响了一级战备警报。鹿小道端茶倒水,弥乐捶背捶腿,阿善陪聊陪吹,余众则团团围在八爪鱼房客厅里,听着赫蒂母亲的教诲。
赫蒂别扭地坐在餐桌上,手指在桌面那些胡乱的涂鸦上抠摸,眼睛始终不敢正视母亲大人。
“赫蒂,你今年多大了?”果然还是这句开场白。
“二十八,快二十九了。”赫蒂低眉顺眼地答道。
“亏你还记得!”赫蒂母亲冷眼瞧着这没出息的闺女,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都跑出来野了十多年了,心里还有点数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本事你给家族里留个种儿再出来野啊!上次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对象,你还弄那些恶心玩意儿把人生生吓跑了,回了家竟然还敢半夜破窗逃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不想相亲。”赫蒂憋红了脸,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少来这套!听你这话耳朵都茧子啦!”赫蒂母亲大怒道:“你老娘我辛辛苦苦养你十几年,不是来听这屁话的!老老实实跟我回去,这次相亲不成功不算完!”
听到母亲要逼赫蒂回家,暴发小队成员大惊失色,阿善悄悄一拉鹿小道衣袖,低语道:“你且闹上一闹,我去搬救兵。”
“赫蒂她妈。”鹿小道应声出征,可这称呼却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赫蒂是我们暴发小队队长,她可不能走!”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喊声阿姨?”赫蒂母亲语气稍缓,笑笑道:“队长?你们重选一个就是,你这个大脸盘子松鼠牙的,想不想当队长?我看比赫蒂强吧?”
“那当然!我以前那是没表现机会……”鹿小道挺起胸膛,意气昂扬,马上中了敌军分化腐蚀之计。
“赫蒂才是我们的队长。”麦儿赶紧拉住那匹快脱缰的小野马,坚定地说道:“我们来到暴发小队,这里就像我们的家,赫蒂是我们大家的家长……”
“赫蒂她有家,在鳕鱼郡的哈博镇。”赫蒂母亲打断她的话,冷静地说道:“你们这些丫头也都有自己的家,早就应该……”
“您知道的,我没有!”奥莉雅第一个举手。
“我有,但我不要回去!”鹿小道第二个举手。
“我也有,我也回不去!”弥乐第三个举手。
“我没有……我跟着阿善姐。”阿糯第四个举手。
“你、你这是冒险小队,还是开孤儿院的?”赫蒂母亲眼瞅着这一群无家可归的“孤儿”,不由一声叹息,到底还是把锅扣在了不争气的闺女头上。
“我不管你们什么情况,但赫蒂年龄不小,该嫁人了,总不能陪你们一辈子吧?”赫蒂母亲虽然语气柔和了些,但话里依旧并无半点商量的意思:“所以,赫蒂必须跟我回去,结婚嫁人生孩子!这是女人的本分,也是对家族要负起的责任!”
“哇!”鹿小道突然想起阿善“闹上一闹”的任务,立刻嚎啕大哭撒泼打滚,还一个劲儿哭喊:“天啊!我家老头子不要我!我哥欺负我!现在赫蒂也不要我啦!”如此一说,倒着实勾起不少伤心往事,却哭越真,最后竟泣不成声,闻者落泪。
“这大松鼠牙怪可怜的,谁家的孩子啊?”赫蒂母亲忍不住动问。
“隐城大霜君公爵的女儿。”奥莉雅代为答道。
“公爵女儿?”赫蒂母亲眉毛一挑,不敢相信贵族家竟也有这种货色。
“我不要当公爵女儿,我要当冒险者!和赫蒂一起冒险!”鹿小道还在满地打滚,身上沾满泥土灰尘,哪里看得出半分贵族小姐的矜持。
借着鹿小道尽情的表演,赫蒂借着尿遁,潜入房中,死活不开门,打死不见面。
“赫蒂,有本事你一辈子就住里面,永远别出来!”赫蒂母亲气愤地敲打着房门,弥乐还乖巧地搬了张凳子来,让她坐在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