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位十六七岁的小郎君。”
“阿川?”容昭有些意外,但转瞬便明白了:“他走得匆忙,是托你跟我说些临别的感激之言吧?”
“是,也不是。”明砚舟转头望向窗外,声音无比清冷:“他从鬼使处得知你会因帮他了却心愿而受牢狱之苦,特请我告知你一些陈年旧事。”
容昭皱了眉:“何事?”
“他的死因。”明砚舟缓缓道,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他说,若有需要,可将他的尸首翻出来,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可我是因着他父亲的死而惹上了官司,便是知晓他的死因又如何?”
明砚舟看了眼屏风后的女子,微微弯了眼睛:“那要看你如何利用这个消息了,若利用得好,你或可将两起案件的凶手一同捉拿归案!”
“两起命案?”容昭一愣:“可阿川,他不是死于意外吗?”
“他是如此同你说的?”明砚舟淡声道。
“不是吗?”
“不是。”明砚舟缓缓道:“他…很是可怜。”
容昭的眉头拧在一起,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阿川的言语。
明砚舟也没有出声打扰她。
过了许久,容昭慢慢趴在软枕上,目光望向窗外的那棵桂花树,声音有些轻:“我内心有一个猜想,但极为可怖。若是真的,那我能明白阿川最后留的那句话,是因为什么了。”
明砚舟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坐着。
但听容昭继续道:“阿川……”她突然哑了嗓子:“阿川是死于他母亲之手吗?”
明砚舟猛地握紧拳,视线笼住屏风后的女子。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吹起她一缕长发。
“你因何知晓?”
猜想被确认,容昭猛地闭了眼。
“下一世,做猪做狗,也不愿为人受尽这锥心之苦。”她喃喃道:“这是阿川最后留下来的一行字。”
“所以,我的猜测便是实情,对吗?”她看向明砚舟。
“对,阿川确实死于他的母亲之手。”
容昭想起那个爱闻茶香的小郎君,眼眶一红:“我有时在想,为何有些做父母的,生下了孩子,却又弃若敝履。我帮阿川也仅仅是从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若是没有我的养父,那我此刻定也是一道被执念束缚的亡魂。”
明砚舟听出她语气中的悲伤,他动了动手指,低声道:“你这般聪慧又胆识过人的女子不必因此自苦。你若愿意,也可以活得自在些。西京的雪、关外的山,这些壮阔美景并不能在后宅之中见到。观天地之道,察万物之理,这也是一种活法。”
容昭在他开口时,便已经望向他,听他说到最后,心中的苦闷骤然消失不少,她勾起唇:“你这样的想法,倒是与我父亲不谋而合。”
“哦?”
“我父亲说,旧俗施与女子诸多枷锁,而我,可以选择做一只鹰。”
“嗯,没有人能阻拦你。”明砚舟微微一笑,发带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到身前。
“还不知你名姓?”
明砚舟一顿,随后启唇道:“我姓明,名砚舟。”
“容昭。”
两人隔着薄薄的屏风,相视一笑。
明砚舟在容昭房里呆了许久,将丁川请求他带到的话,都复述与她。
“距尹之正定下的审理时日,还有四天时间,你打算如何?”明砚舟不由问道。
“先让丽娘打探下丁向是如何死的吧。”容昭调整了下姿势,长久的趴卧使得她浑身酸痛:“我离去时,他明明还好好的站着,虽面色苍白,但……”
说到最后,她也有些不确定:“你说,他会是因为受不了打击而猝死吗?”
明砚舟沉默了片刻,随后点头:“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若是这样的话,那却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了。”
“那你也是无辜的。”
“你信我没有害人?”
“嗯。”明砚舟勾起一抹笑:“你没有杀他的理由。”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般,能轻易抓住此案的重点,那我就不用挨这顿打了。”容昭有些无奈。
明砚舟只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想到什么,他说道:“若你要探查丁向的死因,我或可替你走一趟。”
容昭眼神顿时亮了亮,又听的他道:“不过,我并不识得金陵城的路,还须请你朋友引我一程。”
“如此,感激不尽。”
“不必,我也有疑惑亟待你解答。”
容昭突然想到那天,自己似乎抓到了他的袖子!
可他明明是一道残魂。
她思考了片刻,开口道:“你可以到内室来吗?”
只见屏风外的男子顿时望向她。
容昭差点闪了舌头:“我是说,那天我似乎触碰到了你,但我并不确定当时是不是因为我也濒临死亡,所以才有那样的一瞬间。”
“所以,你可以让我再试一下吗?”
屏风外那道身影半晌没动。
“若你觉得不必的话……”
“我认为,或可一试。”明砚舟站起身,颀长的身影挡不住窗外的阳光。
他背着手站着,虽是一道残魂,但却隐隐有种迫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