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一个国外的心理学研究,便和他说,“你知不知道男人喜欢大胸部说明什么?”
“什么,缺乏母爱?”世德懒洋洋。
“匮乏和缺乏安全感。据说对大胸的喜爱和男性的物质水平有关,通常一个男人喜欢更大的胸部,说明他对自己目前拥有的资产有强烈的不安全感。饥饿的男人喜欢更大的胸部。”
他的手老实下来,似乎分了心。
“此外,”我接着说下去,“越是喜欢大胸的男人,越有可能物化女性。”翻身趴在床上,我笑,一边推推他,“那么,你是缺乏安全感呢还是物化女性?”
“你说呢。”他的手又过来抓我。
“物化女性。”我毫不迟疑回答。
“怎么物化了。”
“每次把我凹来凹去,各种折腾,为你一己欢愉——”
我没有说完,他已经扑上来压住我,“我还没物化完呢。”他说。
片刻后他抵在耳畔气喘咻咻问我,“你不喜欢?”
“喜——”我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
在彼此的满足后睡去,一个沉沉的好觉。来不及想第二天,想以后,想未来,沉甸甸的幸福与满足是最好的安眠剂与忘忧草。
然而次日醒来的一刻,未及睁眼,忧愁已先浮上心头,其后是窃喜。不会幼稚到以为昨夜一切便代表事情揭过,回到从前,但毫无隔阂的欢爱令我感受到世德仍在,我们之间的契合与交融并未消失。
世德竟然提议去看电影,然后我们吃了中饭回来。相比上一次去公园那天,今天他的话多了些,笑容也多了,含情脉脉看我,抱我,亲吻,有些回到从前。仍然冥想,在沙发上一坐许久,如泥塑木雕。有时似乎也忘记我的存在,站在墙前望着即时贴上的文字发一阵呆,要么喃喃自语,仿佛在记诵。
“宝贝,《我就是那》你有看吗。”他突然转头问。
“当然。”
“有什么体会或感悟吗。”如同老师在考校功课。
“才刚刚看,哪里这样快就有体悟。”但看到世德略显失望的眼神,我想一想,道,“马哈拉吉说,大爱不是一种选择或嗜好,不是执着或迷恋的情感,而是一种力量,它使一切事物变得可爱和值得爱。”
“有什么问题呢。”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这种爱,对万物一视同仁的爱。我从智性上完全理解这句话,但不明白怎样才能做到。”
“所以我才要开悟。开悟就会没有疑惑。”
“包括像圣人那样普爱众生?”
“嗯。”
“你怎么知道?”
“不用知道,简单地相信就好,就像马哈拉吉相信他的上师那样。”
我总觉哪里不对,然而无从辩驳。
世德微笑,“马哈拉吉说,孤立地看待事物是有缺陷的,因此造成了痛苦。是头脑导致了孤立。因为头脑的局限性,头脑不能从整体来看局部。”
我如坠云雾,不大能听懂他的意思。“头脑怎么不能从整体来看局部,为什么不能从整体来看局部?”
“因为头脑的本质就是分裂。”
“分裂?”
“用马哈拉吉的话说是划分和对立。”望着我的茫然,他背诵:“有其他类型的头脑吗?整合的、和谐的,看到整体在部分之中,部分是完全相关于整体的,有这样的头脑吗?”
“什么整体,什么部分?整体怎么会在部分之中?”我的头脑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他仍在背诵语录:“当超越了限制、划分和对立的头脑,当结束了我们所知的心理过程,当这一切结束,那个头脑就诞生了。这种头脑并非我们所知的习性中的爱憎取舍。它变成一个爱的问题,这爱,寻求表达并迎接障碍。包容一切的头脑是爱在行动,对抗环境,最初受挫,最终获胜……头脑创造的深渊,爱心跨越了它。”
虽然不懂,或说似懂非懂,但最后关于爱的两句深深打动了我。无论如何,爱能跨越一切,最终获胜。我决定遏制住对文本的不喜欢与挑剔,要认真读这本书,弄懂这些问题,尤其关于头脑那些。
不知为什么,有点担忧世德会走偏,或错误理解一些事物。倒不是我认为自己就高明,只是若能够在同一语境有个人探讨,总归牢靠些。
离开去工作室时,世德让我下班后回来他这里。
这是一个很诱惑的邀请,我却克制住没有接受。
他恋恋送我离开,絮絮说,“或者下班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回来。”
一个幸福欢欣的“好啊”已经在唇边了,又被生生吞下去。立在十字路口人天交战,终是摇头,望着他笑,诚恳说出心中所想,“不是我不想,而是深知得保有理智。你现在属于自控力低、情绪放任状态,一朝突然醒悟,也许会怪我影响了你开悟——”他并未接话表示反对,我说下去,“觉得我是阻碍,反而更狠更远地把我推开。”
他没有说话,深思的样子,眼睛四处张望,唯独不看我。那么,我说的并非没有可能。
碰碰他的手,“我不想干扰和影响你决定要做的事。至少我绝不会是你的阻碍。无论我喜不喜欢。”
“你说的对,宝贝。我现在有点……”他笑一笑,没有说下去。
我何尝不想放纵自己,如他所愿收工后再回来,如同以往般天天在一起时一样。或者由他来接我,无比显眼的在工作室晃悠,蔓迪前前后后猛男先生猛男先生的叫着,或是等在楼下路边,给我惊喜。但是然后呢……他现在把所有问题归咎于我,一再指责现状由我造成,会不会某日醒来也突然责怪我耽误、影响了他开悟?
我知道他还爱我,清楚地感知到了,同时也知道其实他在犹疑。
首先是犹疑要不要再在一起,其次是不天天见面的话我能否接受。而我直觉地感到不能接受,尤其想到那是他以往与别人相处的方式。
但是只要他还爱我,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