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国安目光一凝,用很认真的口吻道:“不是怀疑,而是确定这消息是假的。”
葛之南沉默不语,只是盯着线国安,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线国安沉声道:“安丰县城空虚无比,而清风寨的乱贼战力远非一般匪众可比,大源河一役又让他们士气旺盛,如何是安丰县这么一座小小县城所能抵挡的。”
葛之南又端起茶杯,若有所思的轻抿了一口,看上去像是在琢磨线国安话里的内涵,可他的神色却带着几分僵硬,显然这位不懂军务的文人只是在故作姿态而已。
线国安把葛之南的作态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也并不在乎,毕竟对方不是军中谋士,没有识破敌军诡计的职责,于是继续对这位心腹幕僚道:“那伙乱贼在安丰县城下战败,必然只是诈败,目的是想诱使本官率军出城,从而一举于野战中消灭本官这支在衡州府朝廷所拥有的最后力量。”
葛之南眼中露出惊讶之色,问道:“贼人真有如此阴毒?”
线国安郑重道:“本官不会判断错的,那伙乱贼在攻破常安县城后,就分兵出击,其实就已经想要诱惑我军出城,毕竟这是一个分而歼之的机会,可本官敢说只要我军出城与其中任何一支分散开来的乱贼接战,就一定会被对方缠住,接下去必将遭到其它敌军的围攻,下场不堪设想。”顿了顿,线国安又道:“而见到本官没有上当,乱贼们才用上了诈败这一招,想再次诱骗我军出城。”
此番话一出,葛之南立马变了颜色,可随即目光一闪,犹豫不决道:“大人说的有理,可是......万一贼人真的在安丰县城下败了呢?”
线国安刹那间愣住了,握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中变幻不定。
军事之上,以弱胜强的战例比比皆是,因为某些巧合让几百人打赢上万人的都有,安丰县的守军如果真的打败了乱贼,那么......其中恐怕存在着他不知道的变故。
线国安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可是骨子里还是一名纯粹的职业军人,遇到战事时本能的会去判断敌人的进军意图与战略谋划,然后他会习惯性的换位思考,想象如果他是敌军统帅,在目前的态势下,会进行怎样的行动。
如此的代入之下,线国安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乱贼们一定想过要对付自己。
衡州府城是衡州境内唯一的一座还有自保能力的城池,必然会成为乱贼眼中的钉子,欲铲除而后快。
有了这个前提判断,接下去清风寨乱贼的每一步动作在线国安眼中就好像都是冲着他而来,于是在听闻对方分兵,又在安丰县城下败北的消息后,他自然认为这是敌人想要诱他出城的诡计。
线国安这样想一点没错,有理有据的分析表现出了他极高的军事素养,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将领。
而和线国安不同,葛之南是一个文人,军事上的排兵布阵,尔虞我诈他是一窍不通,也不了解清风寨乱贼到底有多少强横,因此即使线国安指出了这其中有诈,他还是对安丰县城传来的消息抱有不小的希望。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听到葛之南的话后,线国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难道真是他想的太多,又或者经历了两次沉重打击之后,对清风寨乱贼的那位统帅的能力太过高估,实际上这次乱贼只是下山劫掠,根本不曾想过要对付衡州府城内的自己。
线国安低下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葛之南悠然的喝着茶,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给线国安带去的冲击,让对方脑海中几乎认定的判断出现了一丝裂缝,而这丝裂缝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战机。
贼军落败,士气一定受到打击,正是发兵伐之的良机。
不知过了多久,线国安豁然抬起头来,脸色十分严肃,起身疾步走到书房外,大声的喝令道:“来人,把鬼狐给本官叫进来!”
鬼狐是线国安麾下最得力的一名斥候,侦查探路的本事极大,多次立下军功。
当鬼狐过来时,线国安语气极其严厉的对他道:“狐儿,你立刻前往安丰县城,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需弄清楚乱贼是否真的在安丰县城下战败了。”
鬼狐是个矮小的汉子,长相十分普通,可一双眼睛却格外透亮,听线国安说完后,眼珠子溜溜一转,立马应声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给您弄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