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琳洁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放下另外一只手里的布帕,捏着那一把碎银子就要往外跑。
可开了门,外面已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又哪里还能看得到张博延的身影。
“别追了,算了吧。”
高洪扬皱着眉头,叹息一声,将还未踏入院子雪地中的魏琳洁叫了回来。
“可是……”
魏琳洁站在门口,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又回头看了看神色低沉的高洪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门回了屋里。
“博延他……”
“好了琳琳。”
高洪扬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了解老张,老张也了解我,正是因为我们都彼此了解,所以他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这个家伙固执的很,他做出来的事情别人想要改变是很难的,他都已经把东西放在这里了,你就收起来吧。”
“可……”
魏琳洁看起来还有些纠结,但高洪扬却已经重新拿起酒坛往自己身前的碗中倒去,只是才刚刚倒了堪堪半碗,酒坛里便再也滴不出来一滴酒水了,他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一言不发的端了起来。
“这……唉……”
……
以自己和高洪扬之间的关系,这些钱他本来不用这么快就归还,完全可以拖上几年,甚至不用还。
只要高洪扬那边不碰上什么要紧事,不是急需用钱,相信高洪扬也不会对他说些什么。
但生而为人,就应该有自己的底线,借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算是最好的一位朋友。
兄长给自己的那一封家书里面,虽然没有写得很详细,只是稍微提了几句,说是在料理母亲的后事的时候,高洪扬出了不少的力,连其中牵扯到的钱财,一部分也是高洪扬出的。
但张博延又不是傻子,很多事情就算他没有亲眼所见,但大致上也能猜得出来。
兄长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嫂嫂,为人不能说是尖酸刻薄,但和大多数乡村妇人一样,对钱财之物看的非常的重。
当然,看重钱财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小时候,家中的条件其实也是比较差的,知道苦日子是什么样的,那时的母亲其实也是有这种性情的,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都是为了家人。
毕竟若是家中能有良田千顷,黄金万两,谁又愿意去做一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呢?
而说起嫂嫂这方面的性情,倒不是为了批判或是怎样,只是若是有人肯拿出来这一部分钱的话,嫂嫂肯定不是那种会争着自己出钱的人。
而兄长的性情并不强势,对嫂嫂一向不会说什么重话,只要不是在大是大非上出现问题,兄长一般都会由着嫂嫂的性子来。
而高洪扬的性格也摆在那里,事情不做便是不做,可一旦做了,便会将其尽心做好。
所以他就算不去详细的问,也大致能够想象得到当初的情形。
高洪扬看在和自己的关系的份上,愿意出一份力,出钱亦出力。
兄长的性情虽然并非张扬,但这种时候也不可能让一个“外人”出了全部的力,兄长和嫂嫂肯定会到场,兄长也多半会说出后续把钱还给高洪扬这一类的话。
随后便是嫂嫂的“教导”,以及高洪扬的“不急,无妨”……
这些钱,兄长可以不用理会,因为是高洪扬“自愿”的,又没人逼他。
可张博延却是需要给一个说法的,毕竟是他的朋友。
而他本人所奉行的,就是尽量不牵涉财务纠纷,哪怕是再好的朋友,再好的亲人,也不行!
他了解高洪扬,也正如高洪扬也了解他,所以在看到那些钱之后,高洪扬便该知道自己的意思,也绝不会再多说什么。
“还好这半年的军饷因为战争未能送回家中,一直积攒了下来,否则还只怕填不了这个空缺。”
他自嘲地笑着,一边借着雪地映射的微光辨别着前行的方向。
冬季到底是昼短夜长,他不过是与朋友吃酒畅谈一番,也没花多长时间,此刻归途当中却已经是夜色正浓。
雪夜没有星辰与辉月,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但也是因为这一场雪,地面上厚厚的雪层还能折射出通亮的白,使他能够清楚的辨别出回家的路。
入了夜,晚间似乎更加寒冷刺骨,天地之间一如白日里的寂静,不闻一丝杂音,唯有前方村庄晚间燃起的点点烛火,倒是比白日里多了几分生气。
雪似乎是下的小了些,但由于寒冷加上黑夜,他也无法判断出这雪到底是不是小了,只是埋着头一味的赶路,直到站在自家门口,他才感觉到活动着的身体多了丝丝暖意。
“叩……”
手指轻轻的落在门上,还未等他使劲,便感觉到老旧的木门多了些许晃动,他微微一愣,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两扇门中间竟是有着一道手指厚度大小的缝隙。
也就是说,门并没有从里面卡上。
刹那的晃神过后,他却也没说什么,此刻也是夜深人静,外面风雪正盛,他自然是要快些钻到屋子里才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