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俯卧撑。陆依曼只吃了早饭还被折磨了一整天,如今枕头还没睡热又被揪出来俯卧撑。马森士官喊着口号,女兵班和参加选拔的男兵一起一上一下的浮动着。陆依曼紧挨着唐班长,右边是个参加选拔戴红肩章的学员兵。陆依曼瞪了一眼那位紧抿嘴唇眼神坚毅的学员兵,嘴里不停地小声咒骂着吴中队。
不远处的吴中队和几名老特种兵班长搭了个火架,从他那辆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居然拿出了烤串儿!陆依曼越想越生气,自己藏了一盒巧克力豆就被算作违禁,这群大老爷们儿半夜烤串儿就不算违禁吗?而且他们烤的串儿居然还是白天陆依曼辛辛苦苦宰杀腌制好的鸡肉!他是在公报私仇!陆依曼心想,绝对是!他就是在报那天那颗地雷的仇!一个大男人居然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公报私仇,陆依曼觉得吴泽简直不配做男人!
正想着,一根油光锃亮的鸡中翅就出现在陆依曼眼前。她抬起头,吴中队蹬着他那双漆亮的军靴蹲在陆依曼面前。陆依曼不羁地看着他。
“呼呼。”吴中队吹了吹冒烟的鸡翅,朝陆依曼晃了晃,“想吃吗?”
陆依曼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做俯卧撑。
“也不知道炊事班今天放了什么料,这烤鸡翅,真够味儿!”吴泽举在自己嘴前撕了一块肉下来,啧啧赞叹,“嗯!香!”他当着陆依曼的面吃完这块鸡翅,又拿来一块,对着陆依曼说,“我知道你今天没吃饭,怎么,要不休息会儿吃一个吧?”
陆依曼长出一口气,傻子也能看出来要是自己真的吃了这块鸡翅,吴中队一定会往死里整她。于是陆依曼不理会吴中队,自顾自地做着俯卧撑。可是吴中队铁了心要逗一逗这位没吃饭的小列兵,耐着性子将手中的鸡翅跟随陆依曼一上一下晃动。溢鼻的香气刺激着陆依曼每一根神经。
“怎么样?还能坚持得住吗?”吴中队自己的嘴角都忍不住偷笑。
“报告。”陆依曼的小宇宙在无声中爆发,她撑起身体抬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吴中队,“吴中队知道这鸡翅是谁腌制的吗?”
“嗯,知道!”吴中队配合着陆依曼点头,他到要看看着小妮子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既然知道,”陆依曼缓缓俯下身去,“那吴中队就不怕她放点儿别的东西吗?”
吴中队愣在了原处。不过很快,他就又什么事都没有的站了起来,冷笑两声准备离去。
“等等!”陆依曼的小宇宙还没有爆发完,她盯着吴中队手中的鸡翅不说话。
“怎么?还是忍不住啦?”吴中队又重新蹲了下来将鸡翅送到陆依曼嘴边。
“哼,”陆依曼笑了一声,“呸”地吐了一口口水在鸡翅上,然后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脸色乌黑的吴中队,继续恶狠狠地做着俯卧撑。
后来,吴中队见这群倒霉的绿脑袋实在坚持不住了,他才满意地收队放大家回去睡觉。等大家都倒在床上后已经凌晨两点了,凌晨两点的训练草坪却并不是空无一人。那堆烧烤的火苗冒着燃烧殆尽后的青烟,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他身旁趴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女兵,双臂颤抖得快要支撑不住身体可仍然在咬牙坚持。说起来吴中队也不困,一直陪着可怜的陆依曼加练。不仅不困,吴中队似乎还特别喜爱这种折磨,接下来的几天陆依曼除了日常训练每天夜里还要单独被吴中队拉出来加练几小时,有时候是单独开小灶,有时候吴中队干脆把她放在男兵班里一起训练,根本没考虑过陆依曼是否能承受得住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不过陆依曼也不是吃素的,她之所以被调来特种大队就是因为在普通连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她能把人气地跳脚,却从来不会向你服软,管你怎么罚她,陆依曼就是一声不吭还带着点儿不羁。不过吴中队也丝毫不怕陆依曼,这儿可是猎豹特种大队!他吴泽可是出了名的猎豹二中队队长!当中队长这些年什么心高气傲的的兵他没见过?不都被他收拾的规规矩矩!何况一个小丫头片子!吴中队见陆依曼渐渐适应了他的特别加练,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计划。
这一天是格斗练习,负责教导女兵的军士长马森给把她们带到了一洼泥地中列队站好。
“今天我们要联系的是近身格斗。”马班长学着吴中队的模样在她们眼前晃来晃去,“作为一名特种兵,他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武器!你们不要觉得自己是女兵,天生就比男兵弱。相反,女兵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比男兵有更多的有利条件!如果被俘,在面临没有任何武器装备的情况下,怎样进行赤手空拳的防御和反击是你们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理论讲完后就进行一对一的对抗练习。吴中队巡视完参加选拔那帮男兵的训练后开着他的吉普车来到了女兵训练场。下午的太阳很毒辣,吴中队穿着陆依曼第一次见他那天的迷彩服,戴着镶有八一军徽的贝雷帽和能遮住半张脸的蛤蟆镜,坐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抿嘴看那些大喊大叫的巾帼士兵们。
陆依曼想到了自己第一天来特种大队看见的那些大泥浆子,当时自己倒是看的悠闲,谁知道换成是自己在这泥地里又摔又倒,陆依曼后悔死了。炎炎烈日晒得她头脑发晕,却还要集中精力与别人对抗。
从小陆依曼就从她的师长父亲那里学到了一套独门防身术,凭借着那套防身术陆依曼成为了幼儿园的领头小队长,指挥着整个幼儿园大班的小孩拉帮结派,而她自己就是帮派掌门人。陆依曼的灵感来源是《射雕英雄传》,她说自己是丐帮帮主,一三六要去男生污衣派玩耍;二四五要到女生净衣派就餐,谁要是想要反抗,陆依曼就用她那套防身术将对方打得不敢告诉家长。后来事情败露了,陆师长扛起陆依曼回到家里狠狠打了一顿,陆依曼护着红肿的小屁股一滴眼泪都没落下。师长气地发抖,他质问陆依曼为什么要打人,年仅四岁的陆依曼反问师长为什么要教她那套防身术。师长说我教你防身术是让你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用来欺负别人!陆依曼反问说那些小孩想要反抗的行为威胁到了她在幼儿园的地位安全,所以她需要保护自己。师长气地说不出来话,只好拿出他的杀手锏:他警告陆依曼如果再欺负别人就枪毙她!
这些年师长一直觉得自己的恐吓起到了作用,因为陆依曼再也没有打过架。陆依曼的确没有再打过架,可是她也绝对没有丢掉那套防身术。陆依曼上了寄宿学校后每天晚上在宿舍里练习防身术,还自创很多招式。被同学看到后广为传颂,大家称她为“会武功的陆女侠”。“陆女侠”威名远扬后日子过得十分太平,因为没有人敢去招惹一个会“降龙十八掌”女侠,可“陆女侠”的这种太平日子这段时间算是到头了。
吴中队倚在他那辆吉普车上注意到了陆依曼使出的防身术,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和师长的独门防身术很像!可是又有那么一些招式他不曾见过。他透过墨镜盯着陆依曼很久了,直到确认了陆依曼一定会其中的某些招式后,吴中队来了兴致。
“你,过来。”吴中队跳下车走进泥洼指了指已经被晒蔫儿的陆依曼。
陆依曼察觉到在喊她,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舌头咕噜咕噜搅动一番:“到!”
陆依曼带着准备和吴中队硬刚到底的眼神看着他慢悠悠地脱掉墨镜,脱掉外套和腰间的配枪,活动了一下颈椎肩椎。这是要——和他对打?陆依曼感觉到所有正在训练的人都停下来朝她这边看。
“吴中队——”马森班长看样子想制止一下吴中队,但是被他举手示意没事。
没事?陆依曼本来被晒蔫儿了,这时却因为心中燃烧的熊熊怒火又精神起来。她知道能当上特种部队的中队长一定很能打,自己注定要被变态吴中队打了,但这也是一个发泄这些天来心中怒火的好机会啊!陆依曼眼中闪着按奈不住的激动,管它打不打得赢,总是要发泄一下自己对这个中队长公报私仇的怨念的!
“来,”吴中队勾勾手,“打倒我。”
“报告,您是中队长,我不敢。”要先让他轻敌!陆依曼心想。
“呵,没事。”吴中队活动了一下拳头,懒洋洋地对陆依曼说,“这招对我没用。”
陆依曼心中一紧,被他识破了啊。那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呵!”陆依曼大吼一声把这些天受的气凝聚在拳头里向吴中队挥去。
几个回合下来,陆依曼已经将一整套防身术和她自己后来原创的招式都用完了。她觉得有些奇怪,吴中队不像是要打倒她,而是在试探。陆依曼用完一整套防身术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可吴中队还没倒地。
这时吴中队勾起嘴角朝她勾勾手:“再来啊!”
陆依曼气也出够了,也没力气了,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于是孤注一掷地一拳砸向吴中队。
“砰”一声闷响,一记狠拳不偏不倚打中吴中队的鼻梁,吴中队来不及躲闪直接闷头倒地。
陆依曼有些意想不到,她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上面还有点鲜血,再看了看倒地的吴中队,一声不吭,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陆依曼心中大叫不好!本来就和这个变态结怨已久,要是自己再失手打伤了他,那这个特种部队她算是待不下去了!于是出于极不情愿的关心,陆依曼弯下腰去晃了晃吴中队:“吴......吴中队?”可吴中队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该不会是死了吧!陆依曼在心中瞎想,还在瞎乐,要是他真的死了也不错!“吴中队?您没事吧?”陆依曼明哲保身地用了敬语,两根手指学着电影里边凑到吴中队鼻前试探气息。
突然吴中队猝不及防的就像诈尸了一般睁开双眼钳住陆依曼的手腕一跃而起将她甩了出去。“啊!”陆依曼一声惨叫后重重地跌倒在三米开外的地上,除了疼痛还有她看见吴中队诈尸一般睁开眼睛那一刹那的惊吓。
“哼。”吴中队得意地拍拍手,戴上他的大墨镜走到陆依曼跟前,透过墨镜直盯着她。
陆依曼此时有种巨大的冲动想要再给他一拳,但她必须忍住!从她被点名那一刻就应该有所觉悟——吴中队是铁了心要捶她的!没关系,没关系,说不定捶了这一次后他就不会再来烦我了!陆依曼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且努力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看着吴中队,希望这样能顺他的意。
“别跟我装傻,”吴中队一根手指抬起陆依曼的下巴,“大队长的话你应该还记得......我会继续特别关照你的,女列兵。”
陆依曼听到这里犹如五雷轰顶,完了完了,这特种部队真的待不下去了!她要回原来的连队,不,她想回家!想要享受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妈的,陆依曼忍不住在心里骂道,陆建勋这个猪头师长,总有一天自己会要他后悔把女儿送到军队里来的!
“明早八点,后勤仓库报道。”吴中队在她耳边说了这句后,背着大手坐上了他那辆吉普车突突突地开走了。
“小陆你没事吧?”
“依曼......”
唐班长看吴中队走后连忙带着一众女兵将陆依曼抬回了宿舍,大家围着面如死灰一声不吭的陆依曼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有人觉得需要上报大队长......
“班长。”陆依曼似乎想通了什么拉住唐班长的手。
“我在这儿......依曼我在,你想说什么......”唐班长突然一下飚出了泪花。
“班长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不用哭得这么绝望。”陆依曼扶额。
“我......我......”唐班长这一哭惹得好多女兵都开始抽抽搭搭。
“班长别哭了。”陆依曼看着一屋子相拥而泣的女兵感到身心俱疲。早就应该建议大队长不准这些女兵乱看什么韩剧,在部队这种无聊地生活中这些女兵总是尽可能地给自己加戏,上个厕所都要上演一番生死离别,被叫去做思想汇也总要一副深入敌后邦德特工的神情。
“依曼......你知道吗......吴中队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里啊!”唐班长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士兵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一个特种女兵每天要去炊事班做饭?依曼啊,班长心疼你啊!你说......你说要是中队长再出什么幺蛾子......”
“呃,班长,他已经出了......新的幺蛾子。”陆依曼打断唐班长,抽出手来拍拍她的肩,“明天早上我要去他那儿报道......可能就......”陆依曼挠挠头,“壮士一去不复返了。”
哭声突然停止了,所有人都看着陆依曼不出声。过了好久,唐班长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要去报告大队长!我要去告诉团长,告诉师长!”
“诶诶!班长你这是干嘛?”陆依曼拉住唐班长,一脸不解。
“依曼你不用拦我!放心吧,虽然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但我们中国的解放军是有人权的!这是现代社会,我们有法律!他吴泽不会这么轻易地要了你的命!依曼你放开我!”
苍了天了,这些女兵不会真的理解成了吴中队要杀我?陆依曼费力坐起身来,这个吴中队肯定是个练家子!他把陆依曼打得浑身散了架一样痛,却一点伤都没有。“唐班长你坐下!”陆依曼拉住唐班长,“吴中队不会杀我的,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有个任务......大队长把我交给吴中队也是因为这个任务。”
唐班长愣住了:“什么任务?”
“我不能说......”陆依曼拉住唐班长的手,“班长,我知道你对我很照顾,你是个好班长,真的。我可能明天就不在这儿了,不过......班长,你永远是我班长,我也永远是你的兵!”陆依曼抬头看着其他人,“还有大家,在我被变态吴中队折磨的时候你们就是我的恩人......谢谢,真的。”
陆依曼走的没有一丝犹豫,她是一名军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保护百姓是她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陆依曼不在乎在哪里过日子,不在乎环境和生活质量的好坏,只要祖国和人民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带着这种信仰,陆依曼跟随吴中队走进了神秘地后勤仓库。
当她背着行囊站在后勤仓库中时,陆依曼觉得自己还是很在乎生活质量的好坏与过日子的环境的。昨晚的自己一定是疯了!陆依曼拽着背包的肩带生闷气,她以为接下来她会进入一种悠闲的国际化的训练,可当陆依曼看见面前这六位绿头糙汉后,她甚至迈开脚步向门口后退了几步。
“你知道地狱有几层吗?”吴中队踏着那双漆黑的军靴不怀好意地围着陆依曼转圈,“十八层!我经常说,来到猎豹特种大队就是进了十七层地狱;现在,我要欢迎你进入——第十八层地狱。欢迎!女列兵!”吴中队甚至张开双手拥抱了一下陆依曼,像极了常住十八层地狱的阎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