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凭一己之力,”陆景元礼貌的就事论事:“唐老板、廖协理都帮了我不少忙,没有他们,我不过空有一个主意。”
“有主意就很难得了,”唐锦华说,“现在做什么事情,最怕是没有主意。”
陆景元似乎听出了这话里面蕴含的弦外之音,便问道:“太太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也许我帮不上,但也可以出出主意。”
唐锦华忽的将脸转向他,一脸的惊喜,高兴说道:“果然,果然是聪明过人。只不过这事情对你一个小孩子来说,或许还是太过艰深了。”
陆景元道:“只要您愿意,说说也无妨。”
唐锦华看了看前面的司机,一向沉静的她难得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唐锦华自协助兄长管理开源钱庄以来,一个最大的感受,便是这充满风险的钱庄业,已经越来越同高风险高收益无缘,连规模宏大的开源,也是百遭逆境,日薄西山。
首先是这令人头疼的呆账事件迭出,传统的信用贷款大受考验。接着是这新式银行的发展,也对传统的钱业事务带来巨大考验。
陆景元耐心的听着身边的女强人诉说着种种艰难,心里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和对方毫无瓜葛,她才愿将这背后种种不为人知的困苦和盘托出。
但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从自己所了解的出发,给了对方专业和适中的建议。
首先,呆账事件迭出的原因,无非是由于钱业放款的方式,仍然延续着老传统,靠着跑街和客户的私人关系开展,靠谱程度大打折扣,极易造成呆账乃至倒账事情发生。建议多多采用抵押放款的方式,逐步收缩信用贷款,以使放款有所仰赖,最大程度上得到保证。同时,减少对商业的放款,而增加对工业的放款,这样不仅可以规避商业的不稳定性带来的风险,还能留下支持民族工业的美名。
其次,对于新式银行的发展,陆景元建议敞开怀抱,兼收并蓄。效仿新式银行业务,将开源打造成新式钱庄乃至新式银行。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嘛。而这件事的基础,便是尽最大程度的扩充资本额,吸收各类存款,逐步扩充经营实力。存款、营业范围和品种、商业声誉都是实现这件事的关键。当下的钱庄经营实在太过单一,必将作茧自缚,信托、保险甚至出租业务,都可以帮助开源钱利滚滚,真正开源。
唐锦华专心致志的听他将话说完,在致以充分认可的同时,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孩子,对钱庄业竟是如此了解,但我大言不惭,你的这些想法,我十几岁的时候,只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实现。”
说着,竟自又叹了一口气。
陆景元连忙劝她:“我听廖协理说,太太您改革盈利分配,顶着这样大 的压力,已经实属不易,况且这些年来,开源不做缺单,多做多单,也尽量不仰仗外国银行,方方面面,做得都是前启山林、后启来者的大事情!只是身处这世道,实在没有办法。但我相信,只要上下一心,和衷共济,无论是事业发展还是世间万事,都能渡过难关。什么列强侵压什么外国压榨,他日我们自营堂构,定不再受这份屈辱。”
“你有时候,确实和你的父亲非常相像。”唐锦华道。
被突然提到和那个人的关系,还是从对方的口中,陆景元一时有些语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和兄长向来为找不到可以踵趾相接的后继者发愁,但眼下,我们恐怕是找到了。”
陆景元有些吃惊的抬起脸。
唐锦华望着他,眼神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