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彭家是去给姻亲送年礼的。
这支车队的领头人,还是彭家主的长子。
清晨出城时,五驾辎车上,东西装得满满当当,将土路都轧陷下去。
负责押车的健仆,更是个个双开门。
彭家公子坐于轺车中,冷风习习,吹起一角竹帘,也令路旁忙着出摊的黔庶窥见这位士族子弟清贵无双的风姿。
原以为此去,必是数月未归。
不成想,傍晚时分,彭家众人就去而复返。
那些健仆出现在西城门外,人人鼻青脸肿不说,身后也不见了辎车的踪影。
最惨的当属彭家大公子。
由书僮搀扶着,身上只有一袭单薄的中衣。
谢蕴听到衙役说彭公子的大氅和锦衣都叫盗匪给扒走了,回城的时候,冻得嘴唇发紫,走路都不太利索,她亦给大家补了一课:“所以,做人一定要低调;特别是出门在外,衣袍上的补丁数量,决定了你的生命长度。”
一旁的沈小哥,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昨晚才补的劲服,又去看谢某人肩头的补丁:“咱们打补丁,难道不是因为本来就穷?”
谢蕴:( ̄?? ̄)
如小谢郎君这样的霸道屌丝,注定无法与平昌城的新首富彭家主共情。
彭家主得知自己给朱厌准备的厚礼被山匪截胡,血压直线飙升,身形一晃,若非管事眼疾手快,差点就在大门口摔个倒栽葱。
那些辎车上装的,可是诸家众筹、价值千金的绸缎与美酒!
最重要的一点——
负责去送礼的是他儿子。
眼下礼物被劫走,也就成了彭家办事不力。
一千金,彭家当然赔得出来。
却也免不了伤筋动骨。
再者,哪怕彭家能再备这样一份厚礼,只要还往雒京去,谁能保证那群山匪不会再抢一次?
自平昌城去往雒京的这条路上,从前是没山匪的。
据回来的健仆所述,有些贼匪手上使的,还是叉草的二齿耙。
恐怕是兵祸后有流民落草当了寇!
彭家主想明白这一点,当即命管事派人将众士绅请来——
一群乡野贼子,此番得手,不过是因为送礼的车队未设防;他平昌众家的健仆,焉能不敌一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
不多时,管事来报:“家主,县丞大人遣小吏来询问盗匪一事!”
一听到县丞二字,彭家主眼神就凉下来。
那姓毕的和小儿太守蛇鼠一窝,早就不是一两日。
他们送礼与朱厌一事,是不好叫当事人知晓的。
况且——
一群流民而已。
他平昌诸家就当为民除害,剿了便是!
……
“彭家主说,平昌城外无盗匪,误传罢了。”
一刻钟后,小吏将话带回了县衙。
毕宜听到此等打发之词,心里也要骂平昌士绅一句不知好歹,彭家公子回城时的嘴可没他老子这么硬,亏得自己特意将姑爷找来,还想请姑爷派那三百郡兵去剿匪。
彭家改了说辞,这事等于没了苦主。
显然是在防备他们。
毕宜也猜到彭家主在担心什么:“以姑爷的为人,帮他寻回那几车年礼,莫非还能独吞不成!”
谢蕴:“……”
“难道不是彭家看自己被劫,也想骗旁人步他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