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城军中,王应墨找到了鲁台。
昨日王应墨亲自将他送下城头,成了燕州大军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凡人,自然引起了白凤城城主的注意,鲁台没有被安排回左军而是就在中军城主帐附近的一处营帐内,虽然被限制了自由,却也没有受半点委屈。
鲁台虽然不认识王应墨,但也不至于连昨天的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来,当即便要那纳头便拜,王应墨立马搀了他。
“为什么这么拼命?”王应墨轻声道。
鲁台这才知道,原来连日来的奇事怪事都是因为眼前这位年轻的仙师所庇护,一时间在战场上将生死置之度外,血染衣衫眼也不眨一下的铮铮男儿尽是泪洒当场。
这个从小没了娘,爹也等于没有的汉子极少感受到来自世界的善意,是来自老管一家的恩情让他勉强活到能够自力更生,他的人生好像都是灰暗的,但他记恨一生的夷族人救了他,他从不认识的高高在上的仙师也愿意救他。
鲁台自知无以为报,只得挣脱王应墨搀着他的手臂跪下,把头颅磕的砰砰作响。
王应墨愣住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大不少的男人的身影好像与张家村外的张大叔重合到了一起。
他并不了解鲁台有怎样的过往,但他知道每一个心生死志的人,总有他不为人知的悲惨。
大叔张冲是摆在面前血淋淋的亲人尸首,同村亡魂,眼前这个人呢?
他一时间沉默下来。
张冲、赵元启、肖红袖、月纪、梁众山、苟树、段松青、乃至那位积威甚重、天恩浩荡的大楚皇帝陛下,这些人,王应墨见过、或者听说过他们的故事,这一切好像都在告诉王应墨,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
否则何至于他王应墨离开家族短短几个月,就双手沾满血腥?
他任由鲁台磕头致谢,抬头看了看天,好像想要隔着天幕,看破无尽虚空,看到不知道比此界还要广袤强大多少倍的五州大地。
在那里又该是何等残酷呢?
一股轻柔灵力阻住了鲁台。
“你叫什么名字?”
王应墨平静问道,这一刻,他好像整个内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刚过十五岁诞辰不久的少年,似乎真正开始成长起来,摒弃了一些幼稚,也去掉了一些天真。
世界就是世界,好与不好,都在这里。
但他要活,五州还有很多亲人等着他。
“草民鲁台。”鲁台额头肿胀,声音无比恭敬,他好像也察觉到了王应墨的不同,感受到了王应墨身上自然而然散发而出的压迫力。
然而转瞬之间这种压迫又烟消云散了。
“说说你近日遇到的事。”
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来。
有夷族老祖提醒过,知道山羊胡多半不是什么细作,王应墨很快就抓住了其中重点。
那个万队正平白无故自然不会跟鲁台不对付,根据鲁台所说,他只是一个区区甲正,即便官升一级也不过是个百夫长罢了。
那么只需要弄清楚山羊胡是不是那个万队正的人一切就清楚了。
昨日双方高阶修士的大战并没有传出去,图序与夷族老祖双双重伤,实在不怎么好看。
十三皇子停止攻城的理由是白羽卫要去赶往居庸关,仅此而已。
鲁台一介凡人自然看不出山羊胡修士的针对,只当王应墨是从叛军修士手下救的他,被白凤城城主闻起来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但单从其描述中便知道救下他的必然是大人物。
因此白凤城城主半点不敢怠慢,只能隐约觉得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否则那等大人物何必出手救下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可是把鲁台祖宗十八代的消息都了解了个透彻。
当王应墨带着鲁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帐中之时,白凤城城主和一旁的巡境司指挥使都是一惊,但也很快强行镇定下来,两人齐齐行礼开口道:
“见过大人。”
城主天资一般只是三境修为,还是在家族资源的支撑下才能有此等修为,但一旁的白凤城指挥使可是燕州颇有名气高手,四境中期,年纪也不是很大,是有心也有力能往提督位置上爬一爬的。
可即便是他也对王应墨的到来没有半点感应。
“本院问道院副院长莫印,来查一事。”这两人看起来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王应墨知道这都是些聪明人,不愿意跟他们打什么交锋,以他如今的修为地位来说,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他取出十三皇子腰牌晃了晃,两人当即大惊跪地叩首。
“见过莫院长,院长有令,但吩咐无妨。”
“我要见四队那位队正,叫.......”王应墨冲着鲁台道:“鲁兄弟,你们队正叫什么来着?”
以王应墨的记性,怎么可能记不住杨胜斌的名字,不过让鲁台能插句话罢了。
白凤城城主与指挥使当即看鲁台的眼神都完全变了,能让眼前这位叫上一声鲁兄弟,在如今的燕州说是得了一块免死金牌也不为过。
问道院最年轻的副院长,在修行界的名声,如今哪里是一个杀胚能道尽?
死在他手里的道脉修士有多少?
白凤城作为巡警司前途无量的红人,再清楚不过。
鲁台也是叫这一声有些亲近的鲁兄弟叫的有些头昏脑胀,一时间有些激动难言。
王应墨则是半点不着急,面带微笑静静等着他。
他都不着急,两位白凤城当家人物自然也是噤若寒蝉。
“院长大人,兄弟可不敢当,您老人家叫我名字就成。”鲁台涨红了脸连连摆手,然后赶紧回答道:“我们队正是杨胜斌,杨大人。”
一本正经的王应墨被一句老人家叫的险些破功。
城主与指挥使则是面色怪异,最年轻的问道院副院长,整个楚国首屈一指的青年俊杰。
老人家?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这位莫院长与那鲁台并不熟悉嘛。
“鲁兄弟战场请战,冲锋陷阵,悍不畏死,每每攻城都冲在最前方,斩杀叛军五十余人,正是朝廷大好儿郎,是有功之士,本院叫一声鲁兄弟,有什么过分的,是不是?两位大人?
话锋一转,便将话头压到了城主与指挥使身上。
至于鲁台斩杀了多少人,王应墨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去数,只不过往多了胡诌罢了。
这点战功,他作为问道院副院长,手持十三皇子腰牌,为鲁台作证,当然是作数的。
“是,是,是,那是自然。”
两人连忙弯腰恭敬称是。
开玩笑,别说问道院副院长,十三皇子腰牌,眼这位杀胚和夷族那位老祖宗走这么近,如今夷族得势,眨眼间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但凭这一点,这位说的话,那不说比圣旨好使,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应墨眼神一寒,语气转冷:“那么本院想问问,战场上设计妄图害死有功之士,该是个什么罪名?”
“设计鲁台?!!!!!!”
白凤城主大惊失色,敢情这是问罪来了?
一瞬间他将从鲁台那里得来的少得可怜的信息快速又仔细的回想了一遍。
委实是鲁台与王应墨扯上关系太过莫名其妙,一时间搞得他也是一头雾水,晕头转向。
他额头冷汗直冒,颤颤巍巍道:“还请......还请院长明示。”
倒是指挥使此刻站了出来问道:“敢问院长,是何人所为,又有何证据?”
王应墨冷笑:“本院亲眼所见便是证据,指挥使大人这是质疑本院?至于是何人所为..........”
“先去将杨胜斌找来。”
指挥使还想说什么,却被城主一把拉住。
城主腰弯的更深了。
不多时,四队队长杨胜斌便在侍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看到惴惴不安的两位上司和站在王应墨身后的鲁台,他很快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