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是春日,没有现在这么静,这么冷清。”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忽然嘶哑地开口,突如其来的声音倒将几人吓了一跳。
“吾名时守,开仪十年,封平远将军,镇守此地;开仪十六年,回目来袭,吾领五千将士困守城中半年,终兵败破城。”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似乎只是在述说一件很寻常的事,但他话中的内容却让几人都为之正色。
“方才吾察觉到他们离去,想是诸位所度?吾在此,替众将士谢过诸位。”
说着,他慢慢抬起头来,是一张坚毅而威严的面庞,但他的目光死寂如灰,眼底藏着深深的悲哀和绝望。
那样的情绪感染了常辛,不自觉地,他心里一阵发闷,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你为何还在这里?”兰隐开口问道。
她语气平静,与座上之人如出一辙,“若不是执念过深,你应该无法对抗超度之力,所以,你究竟还有何执念?”
“吾的执念……”他喃喃着,目光逐渐涣散,嘴里仿佛疯魔般不停重复道:“吾还要赎罪,吾该赎罪,吾不能去轮回,吾还要赎罪……”
“赎何种罪?”
“当年,吾铸下大错,害了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此即吾罪。”
兰隐目光微动,继续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座上之人忽然低低笑了起来,苦涩而绝望的笑,渐渐地,又化作仰天大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捐躯赴国难……何辞钟鼎为……”
“那年此城尚名玉阳,初春正月十四,遇回目来犯……”
开仪十六年,回目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夺五城,来到玉阳城外,而彼时城中只有五千驻守军。
时守在得知敌方有五万大军时,当即决定防守等待援军。
一开始,将士们士气还算高昂,虽然双方人数差距大,但守城不比攻城,他们未必没有希望。
可随着时间流逝,问题开始一一显露,将士的疲乏,人心的浮动,百姓的恐慌,还有最为重要的——粮草不足。
困守城中第一个月,一切还算安稳;
困守城中第三个月,粮草见底,不得已,他们只能在城中征粮,靠着筹集的粮食,勉强支撑了一个多月;
困守城中的第五个月,粮食再次耗尽,这次,城中所有人都被饥饿笼罩,而这对于守城军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城外有敌军虎视眈眈,城中众将士却无力再防守,若没有法子应对,不出十日,玉阳必将破城。”
“所以,你们是如何应对的?”
听到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常辛心下骤然一紧,一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而很快,那道身影便吐出三个令他惊惧绝望的字来。
“两脚羊。”
两脚羊,即食人。
“当时城中还有不少百姓,我们……”他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哽咽,以至于没能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