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跟之前见到的小和尚不同,他眉心少了一颗红痣,脖子上也没有那串大佛珠,而且他神色十分古怪,像是陷入了某种魔障中。
“你看到了吗?”见常辛不答,他又问了一遍,但并没有看常辛,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雨中。
常辛偷偷瞟了眼手中的灯笼,没敢说话。
他也没再继续问,而是自顾自道:“那是我师父。”
“他在承受苦厄,身在人间,如处地狱。”
“这场雨不该下,是众生害了他。”
“师父他死了,你看见了吗?”
常辛心下一跳,慌忙转头看去,雾气不知何时稀薄了许多,而那崩解的瞬间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他眼中。
仿佛血肉簌簌腐落,他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转眼化作骷髅,又轰然碎裂坠地。
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心中一阵不适,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不停翻涌,他强忍难受一手扶住旁边的柱子,又听小和尚平静道:“小僧该去了。”
去哪里?
常辛想要开口询问,却不知为何怎么都发不出声来,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和尚走入雨中。
雾气渐浓,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不过转瞬,周围已是天翻地覆。
空旷无遮的天际,有一朵光芒万丈的金色莲花,光幕柔柔洒落,在四周筑起牢笼。
小和尚独自一人站在其中,他的眉心忽然多出一点红痕,仔细一看,那是一滴血,自莲花上滴落的血。
他抬头看向天空,双眸漆黑如墨,带着种与他年纪极不符的,深沉的伤怀。
牢笼之外,是无尽的灰黑雾气,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憧憧诡影,可闻呼号之声。
似风声,不是风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菩提萨埵(duǒ),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guà)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
小和尚结跏趺坐,口中一遍遍诵念《心经》,可越是诵经,他的神色就越是痴魔。
似乎这不是令人静心的经文,而是催人堕魔的咒语。
常辛看得十分不安,下意识想要做些什么,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梦中。
既是梦中,皆为虚妄。
想到这里,他慌忙意守灵台,保持理智。
“这不是虚妄。”不知何时,小和尚停止了诵念经文,目光灼灼朝他看来,“这不是幻象,这是记忆,小僧的记忆。”
他就那样定定看着常辛,语气带着种诡异的平静,“你可知这些记忆因何而起?”
常辛茫然摇头,就见他神色蓦然悲恸,眼中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是战争,一场战争,大自在寺覆灭,小僧的师父、师兄,寺中的所有人都死了,整个大自在寺,就只剩下小僧一个人。”
什么战争?六十年前的彦州破城?也就是说,小和尚已经活了六十年?可为什么,他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