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秋高气爽。
没了灼热的烈日,反倒开始沁入丝丝凉意。
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头,只有一个乳白色的蜡烛,发着莹莹微光。
四周尽是墨色的石墙,上头凹凸不平,仿佛雕刻着什么东西,不大能看清。
借着一缕微弱的烛光,隐约可以见得地中央蜷着一坨灰色。
瞅着是个人。
那男子身量高大,裹在灰色布衫里头,也显出分清隽骨骼。
只是紧绷的肌肉线条,和隐隐颤抖着的四肢,混杂着若有似无的闷哼。
可以见得,他不大舒服。
好似在极力忍受着什么东西。
距离右手不远处,一枚金玉扳指,稳稳当当地放在托盘上。
石门外的末舟,满面急色,左右踱步,旁边还在站了另外一个清瘦的少年。
面上没有波澜,直挺挺地站在门边。
活像一尊石雕。
末舟怀里斜抱着一把剑,穗子跟随他的身形也在虚空中晃荡着。
“往日尊上最多一个时辰便出来了,可今日已过了三个时辰……”
他定住脚步,面对着门,下定决心,“我得进去看看。”
没等他步子迈开,就被那面无表情的少年拦住了。
“尊上吩咐过,不得打扰。”
他的音色和外形十分不符,一张口竟好像是年近古稀之人,才有的沙哑嗓音。
活像是嗓子被拽出来,放到沙地上拖来拖去,才发出的这种声音。
“可是……”末舟急出了哭腔,正欲辩解之时,石门却轰隆隆地从中间朝两侧打开了。
少年面上闪过一丝极为隐秘的喜色,跟在末舟身后,进了暗室。
“尊上!”末舟看见容与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手臂搭在一条屈起的腿上,垂着头,发丝落在地上,缠乱的发尾交织在一起。
石门外透进来的光,洒在他身上,好似能看见一缕黑烟从容与身上析出,随后消散。
末舟瞳孔中带着心疼。
他不敢看尊上现在的面容,更不能看。
“伊弦。”
虚脱后的容与,声音有些漂浮。
被唤作伊弦的清瘦少年,轻车熟路地小跑到金玉扳指那里,一旁用鲛人油脂制成的长明灯,还尽力燃烧着。
他双手举着托盘到容与眼前。
“在这里,尊上。”
面孔被遮在发丝背后的容与轻轻点头,戴上了那枚金玉扳指。
末舟和伊弦十分默契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容与。
不过呼吸之间,便听到恢复如常的空灵声音,从背后响起。
“转过来吧。”
“是。”
再回头,那灰头土脸的灰衫人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书生模样的容与。
“尊上,你怎么?”末舟惊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伊弦垂下眼眸,恭敬道。
“尊上此行可否顺利。”
容与伸出手,看了眼身上这袭衣衫,三千墨丝也全部被一顶莲花冠绾在头顶。
这是“沈安生”,不是他。
他皱了皱眉,随手一挥,周身便被笼罩在温柔的白光之下。
“忘换回来罢了。”
末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这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又想到伊弦刚才的问题,登时心底隐隐有些委屈。
原来仙尊瞒着自己出去行动了。
可却没有瞒着伊弦。
在他心思百转千回之时,容与已经换回了仙尊装束,熟悉的半扎发,头顶标志着浮玉仙尊身份的紫玉发冠,熠熠生辉。
他抬眼看着伊弦,“不算成功。”
竟然被小狐狸怀疑了,确实不算完美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