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男人倒也算规矩,只坐在床榻闭目休息。
起初宝嫣还以为他转性了,最后细心观察才发现他不上床榻其实是因为他身量太高了,压根就无法在这客栈的床榻上躺平。
在这客栈连着养了好几日,她才能起身下床。
可她刚下床,进房来的男人瞧见了,大步上前,直接扯下屏风上的外袍,裹住她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宝嫣惊呼了一声,却只得咬紧牙关任由他抱着她出了客栈,被塞进一辆马车里。
她撩开车帘的一角,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乱哄哄的人流,乱糟糟的马车无序地乌泱泱挤在街道上。
除了新婚夜那日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混乱的一面。
哭闹声、咒骂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如同人间地狱。
宝嫣愕然,小声嘀咕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这话刚出,她就有些心虚,果然车帘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声。
紧接着一道低沉、幽冷的声音传来。
“西陵和南楚大军已经攻破幽州城三百里了,可京都那边却一点风声都没有!”
宝嫣愣了下,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新朝廷这是打算放弃幽州城这块西南角了,所以百姓开始逃亡......
裴寂驱使着马车跟着乌泱泱的车队往城外去。
出了城外,马车飞驰,颠簸得厉害,宝嫣抱着马车上的软枕,感觉自己就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叶扁舟。
随着马车摇来晃去,颠得全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她就从大梁的帝姬,成了逃亡中的流民。
她头昏脑胀地蜷缩在角落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只有无边无际的茫然。
本以为就算和裴寂成了亲,她从皇兄的爪牙下逃开,总有办法联系上她的人。
退一万步讲,在和裴寂回漠北的这一路,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可是她身边的人都死了。
大梁现在的主子是齐王,裴寂又担上了造反的罪名,西陵和南楚趁乱来犯,各地封王各自为政,整个大梁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也不知道裴寂接下来想做些什么。
脑子越想越乱,半睡半醒间,外面的天光渐亮了。
她直起身子,撩开车帘,上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