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要辛苦爱妃啦!”耶律淳听到这些商贾之事,显然有点心不在焉,不过他还是是随口提醒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家从高丽赶来,当心她是有事相求!”
“王爷提醒的是。不过做生意这事,只怕对方没要求,一旦有求也就有商量!生意图的不就是这点嘛!”萧菩贤女信心满满地说道。
萧菩贤女所住的越国王府邸,同时也是辽阳留守府,在那里与高丽商人见面谈生意,终究不是太妥当。所以次日,她选择了辽阳城里最雅致的皇临阁酒楼,与高丽商行见面。
皇临阁之名,取自唐太宗李世民亲征辽东所到之意,辽国自认是隋唐的正宗延承,辽阳城便多有唐式建筑以及地名。同时,这家酒楼也是辽阳城里出了名的环境高档之所。凡是来做生意的商贾,都是知道这里的。
萧菩贤女在这里终于见到了高丽商人所说的开京女掌柜,出人意料地年轻。但是对方眉宇神情中的那份气质,却让她一眼就能断定,定是开京城中哪个王公贵族家的闺秀。
来人正是高丽国长公主王文姬,但是她此时并未表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行礼。
“高丽商人王氏文姬,有幸见过大辽越国王妃殿下,王妃殿下万福金安。”
高丽崇尚宋礼,王文姬的这一套见面礼仪,却是行得比正宗的宋人还要正宗。
萧菩贤女却是极其豪爽的契丹人脾气,直接让对方赶紧入坐、看茶。在收下对方送上的礼单之后,立即安排手下人去安排回礼。
“我见妹妹如此年轻,便就托大自称一声阿姊,咱们都是做生意的,什么王妃、什么殿下,反倒是叫得生份了!或者,你也可以如我身边之人一般,叫我姚哥娘子也好!”萧菩贤女果然是有着七窍玲珑心之人,两三句话,就让王文姬感觉到心暖不已。
不过,王文姬也算是做了不少时间的商贾生意,明白这些越讲究礼节、越表现客气的人往往也会越讲原则。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就不打算多绕弯子,直接和对方兜底谈正事就好了,因此她便莞然一笑道:
“姚哥娘子果然是我们女人中的一等一人物,好生的气度。既然能够有幸以姊妹相称,妹妹今天就想单独敬阿姊几杯水酒呢!”
说完后,王文姬递了一个眼色下去,随他一起过来的几人,包括在辽阳的当地掌柜都十分知趣地退了下去。
萧菩贤女自然清楚对方的用意,也随意地一摆手,自己这边的随从侍女也尽数退了下去。
“能得姚哥娘子称了一声妹妹,又岂敢有任何事情隐瞒。小妹本是高丽献宗的胞妹,得本朝国主王讳颙【注:高丽此时的国王王熙,因耶律延禧即位,避“禧”谐音而改名为王颙】封为长公主,此次前来辽阳,却是受太子殿下之托,有事想要求于阿姊,还望姚哥娘子恕罪!”王文姬盈盈再拜之后,却是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哦!”尽管萧菩贤女有所猜测,但却对于这个结果颇为意外,不过她还是在表面上不动声
色地笑道,“高丽乃是是大辽之藩属,高丽国王与我家越国王也就同算大辽的臣属,咱们这个姊妹论得还算妥帖。王爷与国主那边的事,咱们女人是不便插手的!但要说是姊妹之间的事情,妹妹不妨将难处说一说,我这做阿姊的必将全力而为,好好地帮一把!”
要说萧菩贤女老到呢!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而又滴水不漏。要说这高丽长公主已经明说是受太子所托,这事肯定就是冲着越国王来的。但是人家却一句“女人不便插手男人的事情”,直接断了这方面的念想,然后再是句句聊着姊妹之情,漂漂亮亮地说着一定会帮妹妹一把!
王文姬却没有失望,大家本就是刚开始接触,言语间不过一两个回合,越国王妃的谨慎自然还是在其预料之中,她便顺着对方的话意而言:“姚哥娘子说得极是。男人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顺便完成他们的那些所谓宏图大志。可他们却不明白,即便是打杀又怎能离得钱财的支持?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扎营拔寨,有钱没钱,根本就成了两回事!所以,像妹妹和阿姊这样的,都成了帮衬男人的辛苦命和劳碌命。我们开商行、跑生意,还不是为了让驰骋的战马不会短了草料,让沙场拼战的勇士们不至于缺少了披甲箭矢嘛!”
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而且似乎又是正说中了萧菩贤女的某种内心心得,一下子竟引发起了极大的共鸣,从而对这高丽来的长公主能够另眼相看。
“想不到妹妹如此小的年纪,看待世事竟然能如此地通透!”
“哪里有啊!姚哥娘子你不能乱夸,妹妹也只是实话实说。就拿我们开京到辽阳的这一条贸易线来说,一年便就要有几百万贯的交易,保守讲也会有几十万贯的利润。只要一切正常,还不就是任由咱们姊妹这一线主要分润么?”
“对啊!听文姬妹妹的这句话口气,似乎这条线的生意会要有点问题了?”
“那还不是因为曷懒甸啊!”王文姬终于成功地挑出了话题,“承蒙大辽皇帝照顾,此地位于我高丽的东北角,这里的东蕃部族向来都向我高丽国主效忠。只是近年以来,远在混同江的完颜女真部不知为何,竟然一路向东,把手伸到了曷懒甸地,对于归顺于我高丽国的东蕃部族威逼利诱,屡生争端。如今,我国国主及尹相都力主征讨,边境之战一触即发。而这曷懒甸一带东临大海,西涉鸭渌江,正处于我高丽与大辽之间,只恐原有的商贸之路便就为之中断啊!”王文姬巧妙地避开了太子的托请,直接从两国做生意的角度,提及了对高丽女真之间战争的忧虑。
萧菩贤女虽然明白这是对面这位年轻高丽长公主的言语技巧,但是说的内容,她却是心知肚明:这些年来,对辽东安定最大的影响因素就是完颜部女真人的对外扩张,他们不甘于已经控制了的辽北,更是把手不断向南伸来,曷懒甸之前的情况她也略有所知,只是没想到,对于眼下她极关心的贸易生意之事,居然也有如此之大的影响。
“这女真人的确是野蛮难驯,尤其是这完颜部,我们王爷有心想要对他们进行一些弹压警告,奈何这辽阳的兵马又不在王爷的手下所管。”萧菩贤女说到这里时,突然兴致一转,“倒是新来了一位兵马副都总管徐将军,说是西征阻卜人的一员猛将,这些时候正在辽阳整训兵马,不知道能否说动他去震慑一下那帮女真野人!”
“哎呀!王爷与王妃若是开了口,这副都总管哪能不会听从呢!”王文姬倒是没有在意对方提到的人,只以为是些推辞之言,“妹妹却是觉得,请了姚哥娘子帮忙调停,恢复了边境的安宁,这我们高丽商行在辽阳府的生意,怎么着也要让出两成的利润出来。”
王文姬的这句话,倒是让萧菩贤女的眼睛一亮:这两边的贸易分成,向来是五五之分,现在高丽这边愿意让出两成,那就成了七三之分,一年下来,这里的利益不可谓之不大啊!
“妹妹果真是舍得让出这么多的利润么?”
“唉!不怕姚哥娘子你笑话,妹妹我在高丽也算是仰人鼻息而生,前后诸事地位,全得靠这商行的利润方才能够周转。可这边境一旦有了战事,别说我想让的这两成之利,就算是我还想留下的三成利也都不复存在了啊!”
“说得也是,妹妹可真是个明白人。阿姊我敬你一杯!”
“不敢,这酒得要让妹妹先敬姊姊!”
两个女人此时倒也一来一回地热络了起来。
突然,窗外却是难得地传出了阵阵喧闹之声。萧菩贤女皱了皱眉头,立即叫进随从侍女问话。
“回殿下,是辽阳城眼下最惹眼的坦克营士兵训练回营,附近的百姓都争着过来围观。”侍女进来回答,“他们还说,今天是徐都总管亲自带兵,都在等着要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