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军官左边的人正是吴直方,右边下首是静江路的达鲁花赤巴特尔。
达鲁花赤是一种官职,是静江路的一把手。这巴特尔曾来过大圆寺,我因此认得。
“秋江长老,这是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脱脱大人。”
“脱脱大人,贫僧不知贵客驾到,失礼了。”
“秋江长老客气了,脱脱这次是奉皇太后之命,前来迎接铁锅王子入京。事发突然,来不及提前知会,惊扰了长老。”
眼前这个脱脱大人,温文尔雅,十分干练,一双眼睛清澈如泉水。
正在这时,真寿领着迷茫的铁锅,走了进来。
吴真方见状,侧身向脱脱低语了几句。
“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脱脱,拜见铁锅王子。”
在脱脱的带头下,京城来的这帮人呼啦啦全向铁锅跪下。
碰巧的是,铁锅刚好走到我身后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这帮官员向我跪拜。
我一介草民,何曾受过众官膜拜。这可把我这局外人吓得不轻,只觉得双腿发软,根本挪不动脚,汗不敢流。
我不知所措,嘴唇发颤,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秋江长老。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京城来的大官都向铁锅跪拜了,这秋江长老该不该向自己的学生跪下呢。
在大圆寺,还从未出现师父跪徒弟的情况。如果秋江长老真的跪下,我决定也给我的好朋友磕上三个响头。
嗯,就这样,管他的。
秋江长老显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他老牙一咬,僧服一甩,正准备要下跪。
就在这时,脱脱他们全站了起来。秋江长老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弯的膝盖又站直了。他这一跪终是没有跪成。
“秋江长老,本官还有皇后的圣谕要宣读,麻烦安排个地方。”
“好的,脱脱大人,这边请。”
秋江长老把众人领入了天王殿。这天王殿比较大,平常也用来做法事。
一番布置之后,脱脱手持圣谕,大声说道:“至顺三年十一月二十六,宁宗皇帝已驾崩。
奉皇太后圣谕,按照先帝遗愿,即刻接铁锅王子入京,继承大统。宣谕毕。”
宁宗皇帝就是七岁的懿璘质班,才刚上任二个月,又挂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脑瓜嗡嗡的,差点笑出声来。这下,铁锅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我望向铁锅。只见他先是茫然,接着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吴直方说道:“咳,咳。铁锅王子,因为宁宗皇帝下葬的时间已定,而我们来迎接王子又晚了一些,加上路途遥远,怕是赶不上宁宗皇帝葬礼。因此,我们依礼应在此拜祭宁宗皇帝,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铁锅怯怯地看了一眼吴直方,说道:“都依先生的。”
这本来是喜事,但同时也是丧事。听吴直方的意思,今天是准备在大圆寺,把喜丧一起办了。
在吴直方的张罗下,我们在天王殿中临时搭建了灵堂。大家都披麻戴孝,为七岁的宁宗皇帝举行简单的丧礼。
吴直方念完祭文后,突然放声大哭。他这一哭,大家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哭。
可今天对我们来说,实际上是极其高兴的事情。我酝酿了半天,根本哭不出来,只好低头在那假哭。
一会,我朝左右两边,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大家其实都是在干嚎,根本没有眼泪流出来。
感觉上,这气氛十分荒诞。
顿时,我真想放声大笑。那股发自内心的笑意突然喷涌而出,犹如火山爆发一样,再也难以按捺得住。
在国君丧礼上笑场,那可能是会掉脑袋的。
在那电光石火之际,我毫不犹豫,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让那笑意如漏气的皮球般泄下去。
我这两记响亮的耳光,引起众人回头目视。他们虽然没有开口,但目光仿佛在问,“你丫的,是不是有病?”
我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只好痛哭,哭得比吴直方还厉害。
因为刚才那两巴掌实在是太用力了,把我的脸都打肿了,真的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