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久不见五小姐,不知五小姐有没有空去见见她老人家,以安老夫人一片慈心。”
说完便安静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沈橙年眼神一冷,这寿安堂的人可真是够不喜欢槿华院的。
自原主上吊被救下以来,即使是原主那不甚亲厚的父亲也在第一日亲来看望过一回,此后三不五时差人问候过。
而这位祖母,却从头到尾不曾出现过,只差身边的丫鬟过来看过几回。
若说老夫人年岁大了不好挪动也就罢了,偏偏这安国公府太夫人今年不过五十出头,一向身体硬朗,往年春日踏青也是能面不改色走完全程的人物。
如今嫡亲的孙女危在旦夕,老妇人却走不过这小小的国公府邸来看上一眼,真真是将对沈橙年的不喜摆在了明面上。
如今沈橙年不过将将痊愈,院子里的药味还没散干净呢,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来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里,一是说老夫人慈爱,虽不曾亲至看望,却也日日在佛前为孙女的病情祈祷,是为一片慈爱之心;
二说沈橙年这个孙女,病情大好却不主动前去问安,还要老夫人差人来问,有无空闲前去探望,任谁听了不得说一声好一个不孝的孙女!
怪不得原主一个生性柔弱甚至有些自卑的小姑娘,在外的名声却是目中无人冷傲不逊,这亲祖母上阵说坏话,谁还会反驳不成?
“却是我的不是了,”
沈橙年起身对着寿安堂的方向遥遥一拜,身子轻晃两下,唬的烟照晴空连忙上前搀扶着她复又坐回去,沈橙年轻喘着顺了两口气,对着桃枝道:
“我自此番病过,总是有些体虚气短,虽说如今不需再如前日般日日吃药,但稍一动作就会头晕眼花,如今真真成了个病秧子。”
桃枝抬眼看了沈橙年一眼,见她果真面色惨白额间带汗,便又垂下头去。
沈橙年笑了笑,轻声道:
“这些时日以来,我病重难起,日日听着娘亲幼弟在我耳边要我振作,这眼看着走到了鬼门关生生又把我拉了回来,原以为是爱女之心感动了菩萨,不想祖母竟也为我日日操心,实是孙女不孝。”
这话一出,桃枝面上一僵。
这满府里谁不知道,自五小姐“病重”以来,国公夫人日日守在爱女床前,衣不解带照看了三日,终于将五小姐拉出了鬼门关。
而这老夫人从始至终没去看过也就罢了,还在五小姐病重之时带着四小姐入过一次宫,其间意味谁人不知,如今沈橙年将她病愈的原因扯到老夫人身上,她敢说,老夫人敢应吗?
沈橙年不等桃枝说话,抢先开口道:“如今我能起得来床了,又怎会不想先去见见祖母她老人家,感谢她为我这个不孝的孙女日夜操心。
只是我此番病重,苦药汤子灌了小半月,身上总是带这些药味,却不好带到祖母她老人家面前,只好先沐浴更衣,如今我这头发还是湿的,只等收拾好明日才好向她老人家请罪,不知桃枝姐姐意下如何?”
桃枝能如何,五小姐不带着药味到祖母身前,也是怕引得老夫人不喜,为此提前沐浴更衣也是人之常情,说破天去也是五小姐孝心有嘉,若是今日强要她湿着头发去给老夫人请安,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一切但凭五小姐安排。”往日怎么没有发现,这个懦弱的五小姐竟也会有如此心计?
送走桃枝,博哥儿一脸惊奇的看着沈橙年:“姐姐如今,和往日大不相同了。”
这话说得沈橙年心中一跳,她自知自己与原主的性情不说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也是毫不相干。
虽说如今她也在尽量扮演一个安静懦弱的小女孩,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终有一日会被王氏等人发现不同,不想竟是博哥儿一个幼童先说出了口。
“我这回自缢,于昏昏沉沉中总能听到些外界声音,娘亲日日在我床前哭诉,直说对我不住,言说只要我活过来,她什么都依我。
我那时心中苦涩,只想叫她别哭,只怕若我没了,娘亲和你会伤心伤身,而我往日所求的那些,父亲的疼爱祖母的看重,还有这公府小姐的体面,竟是毫无留恋。”
沈橙年说着,用锦帕擦去博哥儿脸上听到此话流下的眼泪,一字一句道:
“我这番鬼门关里走了一道,方明了往日竟是我自己看不穿,才平添那许多的不如意,而今我终于想明白了,不去纠结那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少了那许多顾忌,竟觉得整个人都松快起来,再听到那些刺耳之言,竟是一句也不想忍受,可是吓到了你?”
这话一出,却让满屋子里的人都笑出了声,既为沈橙年那调皮的话语,也为她话中那释然洒脱之意。
“姐姐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
博哥儿拉着沈橙年的手,极其认真的承诺道:
“姐姐不需羡慕他人,我长大了,也会保护姐姐的,姐姐想要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悉数捧在姐姐面前,让那些人再也不能看轻姐姐!”
“有你这句话,姐姐就什么也不怕了,博哥儿放心,姐姐一定能过好的。”
沈橙年将博哥儿拥入怀中,视线与匆匆赶来立在门边的王氏相对,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来:“沈橙年,定能顺心如意,一生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