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哔哔机的响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前一秒还在打鼾的男人如同听到了呼唤般睁开了眼睛。男人长了一张普通中年男人应有的脸庞,粗糙泛油的皮肤,起层的下巴,还有睡觉时微张的嘴,直至眼睛睁开,整个人仿佛瞬间有了灵魂,那是一双狼一般的眼睛。他熟练地拿过床头柜上的哔哔机,看了一眼,上面没有留言,只有几个数字,他知道,今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夜。
“老刘,又有任务?”一旁的女人翻了个身,以一种很慵懒的姿势靠上男人,嘴上说着抱怨的话。
“可不是嘛,是暗码,我得立马回所里一趟,你乖乖的在家等我,忙完我就回来”男人拿开女人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作势要起身。
“我不嘛...”昏暗的灯光打到女人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阴影,女人重新将手放回了男人腰间,这一次抱得更紧了,说话的声音也更加轻柔,带着丝丝的撒娇:“老刘,你知道的,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睡不好,我不想睁着眼睛到天亮!要不,你今天就别去了,在家陪我,我不相信这所里少了你就不转了!”
“可是...”不管一个男人在外面再强势,面对家中的妻子也是毫无办法的,男人重重叹了口气,用一种很温柔却不带商量的姿势解开了女人环在腰间的玉手,起身开始穿衣。
“你还是要走是吧?”女人的声音一下变得冷淡,带着质问的口气,半撑起身子看着男人。
男人沉默,继续系着皮带,穿上外套,开门离开,离开时还不忘轻轻带上房门。
“啊...”随着房门的关闭,屋内传来一阵疯狂的尖叫,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柔似水,更像是街头菜市的一名泼妇,骂着最难听的话语,紧接着便是一阵重物砸门的响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男人在屋外顿足,直到撕心裂肺的哭声变成低声抽泣后,才缓缓离开。
“老大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慢?”楼下停着一辆老吉普,一个二十来岁的有些憨厚的脸庞伸出了窗外,他见着刘铎走了出来,整个人笑得眼睛缝都快没了:“该不会是半夜出任务,又被嫂子收拾了一顿”
“你懂个屁!”男人正是花园派出所的所长刘铎,开这车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人正是他的徒弟何光绪,由于太像卡通人物,所里的人都亲切的叫他何可爱,他是刘铎这么多年带的第二个徒弟,第一个便是陈远国。刘铎把手中的皮外套一下丢何光绪脸上,黑着脸坐上了副驾驶,随手点了杆烟:“你小子现在笑话我,等你以后结婚了,有你媳妇收拾你的,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笑出声来”
“别,老大,我还没耍够呢,结什么婚耍什么朋友,我爸已经很严厉了,一天就知道骂我,我可不想再找个脾气大的祖宗回家伺候着呢”何光绪把刘铎的衣服挂到座包上,熟练地朝着派出所驶去。
“我不是听你爸说那天给你相了个亲吗,你父母可满意了,怎么,还挑三拣四的?”至陈远国违规违纪被开除以后,刘铎一直没有打算再收徒弟,架不住这何光绪的父亲何大伟是他多年好友,这才勉强收了这孩子。最开始刘铎很担心,因为何光绪家境殷实,又是独子,两口子可是宠爱有加,这样的纨绔子弟拿给自己,不是给自己一个烫手的山芋吗,但是随着长时间的相处,刘铎慢慢就对何光绪有了改观,这孩子,除了花钱大手大脚以外,身上没有一个富家子弟该有的坏习惯,做事认真,工作上进,为人还谦虚,又不死板,刘铎可谓是越带越喜欢。
“哎哟,我爸真是大嘴巴,这种事儿有什么好说的呀!”何光绪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哟,看来是挺满意的呀,讲讲呗,怎样儿的女孩子才能让你收了心?”刘铎是个工作狂,一年得有三百天多天都在所里待着,和何光绪相处的时间比妻子还多,这一年多下来,对何光绪还算是了解,一看何光绪涨红了脸,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刘铎心里算是有了数,这傻小子,八成是看上别人姑娘了。
“有什么好说的呀,就一银行柜员,老大,你说哈,是不是职业的问题呀,这姑娘话不多,又死板,要是紧张了半天说不清楚一个事儿,我这么活泼可爱,怎么会看上一条死鱼”何光绪还在那嘴硬。
“你不说我下次直接去问你爸”刘铎知道何光绪是很怕何大伟的,只要是这小子不顺着自己,把他爸搬出来总归是管用的,刘铎听说何光绪小的时候很调皮,属于那种会上房揭瓦的皮猴子,他爸没办法,怕他学坏,有次大冬天的叫他脱了上衣,拿着柳条追着打了一条街,从那以后,这何光绪就认怂了,再也不敢造次,古话说,棍棒下面出孝子多少是有点道理的。
“别别别!”果然,父亲大人一出,何光绪立马就怂了,赶紧补充道:“老大你这不厚道呀,一不顺心就拿我那老父亲压我,我是想着我还没和别人定关系,现在说出去,不是对人家女孩子名声不好吗,要是哪天谈婚论嫁了,我一定摆个三天三夜的酒席给你讲故事”说完还不忘冲着刘铎一阵嘻嘻笑,本来因为妻子刘雨又发病的事情有些焦躁的刘铎,此时被何光绪逗得心情好了不少。
就在师徒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攀谈中,花园派出所到了,何光绪把车倒进车位后,两人发现大厅里围满了人,不知道在闹着什么。
“大半夜地该干嘛干嘛,该睡觉睡觉,这里是菜市场是吧,围在这里干什么?”和车上那个平易近人有说有笑的刘铎不同,当他踏进所里时看到一团乱象,眉一皱,大声呵斥起来,眼神也变得犀利,像极了出征回来的将军,领导气势十足,一下就震惊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嘈杂的声音也顷刻间变得安静了。
“这位是?”半跪在地上头发凌乱的老年妇女也是被刘铎逼人的气势给吓了一跳,连哭泣都忘记了,抬头看向正扶着自己的女警察,弱弱地问。
“这是我们刘队长,就是你要见的负责人”短发女警回道,估计也是被闹腾够了,女警脸上有些无奈的表情。
“刘队长?”老年妇女梳理了一下已经散落的头发,发丝带白,用空洞的眼神又朝着刘铎重复问了一遍。
“大婶,要不你先起来,你在这一哭二闹的,办不成事的”刘铎仍是面无表情,仿佛人类之间的悲欢离合是不能共通的,但他这样的表现并不是因为他冷血,而是这些年见太多了,知道看似温柔的关心只会放大受害者的情绪,也不能得到准确的消息,还会拖延进度,要是对方是坏蛋,还会滋长气势,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在刘铎看来,如他的偶像包拯一样,只有做到铁面无私才能有利于破案。
“我听你的,我好好说话,我站起来,但你要为我家儿做主呀刘所长”面对有些冷漠且凶相的刘铎,大婶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收起了刚才对付其他人的泼辣和无理。
“不愧是我师傅,厉害吧?”何光绪冲着旁边的小警察低了一个眼神,洋洋得意。
“小美,安排他们去会议室”刘铎安排完女警后指着何光绪还有另外一个年轻警察说道:“何光绪,周立伟,你俩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了解了解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大婶的儿子叫肖强,与另外两名当事人许虎、黄山同是一个街上卖宵夜的,肖强卖的是烤鸡,许虎卖的粉肠,黄山则是一家小卖部的老板,三人平时关系还不错,便相约结束后在肖强的烤鸡摊子上一起喝点小酒,最开始也挺好,大家吃着烧烤喝着小酒 也挺惬意。在喝完第一箱以后,肖强便建议再开一箱,许虎和黄山也在酒兴上,当下同意了肖强的做法,但第一瓶酒下去就出了事,肖强突然开始口齿不清,呼吸困难,抓着自己的喉咙管开始挣扎,许虎以为肖强是同他俩开玩笑,上前推了一把肖强,这些轻轻一推,肖强笔直地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大且无神,两人这才意识问题大了,便打了医院的电话,结果医生来后,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就直接报了警。
“那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外面怎么闹这么厉害?”刘铎听了一下过程,觉得问题不大,先找到死亡原因,再对症抓人,一一审问,明明有对应的流程,怎么全聚集到了大厅,还闹得鸡飞狗跳的。
“法医结果还没出来呢,这边我也询问了两名当事人,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和小美按正常程序走着,先让他俩回家,等结果出来后再通知过来协助调查,可那肖强的妈妈,一听我们要放人,就不得了了,说什么我们要是把杀人凶手放回去,就要一头撞死在我们的警务大厅,怎么劝都没用,这不,才给你发了信息”周立伟解释道。
“你们也太不专业了吧,这点小案,半夜把我叫来都算了,还把师傅叫过来,怪不得你一天要被骂三次”听到事情的原委,何光绪插了句嘴,有些抱怨的情绪,明天还有一天的工作,今晚算是废了。
“这,叫什么,肖强,对,他不是自己倒下去的吗,那他妈怎么知道他是被谋杀的呀?”刘铎黑着脸问,走个寻常程序都走不清楚,周立伟在所里这么多年,饭怕是都白吃了。
“说话呀你?”见周立伟埋着脑袋,左脚指头看右脚指头,半天不吭声,刘铎有些不耐烦,提高了声量。
“是,是我和小美讨论案情地时候不小心被他妈听见了”周立伟的声音小得像只猫一样,不竖起耳朵压根听不清楚。
“嚯...周立伟你可真行,又犯这样的错误,这回看师傅怎么收拾你!”何光绪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周立伟一直觉得何光绪是靠着关系进来的,自己一直没升职也是因为有何光绪这样的关系户在,再加上刘铎刘所一直很照顾何光绪,还把他收了当徒弟,更是气不过,处处为难何光绪,不知道给何光绪穿了多少小鞋,这会儿被何光绪听到周立伟的犯错,还不赶紧出来落井下石一番,好出口恶气。
“我说话你能不能别插嘴,要不你来当所长,我站你那儿听你训斥?”刘铎私下虽很疼爱何光绪,却见不得他这般对同事,这样的习气一旦滋长就会变成坏习惯,以后会让他吃更多的哑巴亏,所以刘铎装作很生气的模样,甚至站了起来,用同样的方式训着何光绪,而何光绪,被自己的师傅这般教训,立马没了底气,不再说话,再加上那张人畜无害的单纯脸庞,活像是偷糖被抓住的小孩。
“那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刘铎继续追问周立伟。
“法医说闻到肖强口中有股很重的杏仁味,说是中毒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