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有两副面孔的话,白天有一副,晚上有一副。也可以这么说众人前有一副,熟人前又有一副。
而许北辰似乎总是一副微笑轻松自在风流的样子,白衣不沾尘,古道和歌声。没有人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因为他总是一个人,至少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他没有刻意去结交豪杰侠士,红颜美女,随缘随性似乎永远都是他的本色。
看上去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个人,下山几个月他已经习惯了控制气息和步子,不再是气息均匀步履轻盈,走在官道上没有人看得出来他有多高的武功,和脚夫的攀谈中他一样会气喘一样会步子沉重,这似乎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却毫无感觉,除了那双精光内敛的目光,像极了进京赶考的秀才。一袭白衣,手里永远都拿着一把短剑,近前的人很容易看得出来短剑已经很是陈旧,剑鞘似乎已经褪色,却显得很干净,一如他那干净的微笑。短剑在手,他目光充满柔情,一如端详深爱的恋人。比匕首长些,普通人拿来防身都很勉强,他却紧紧的握在手里。
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闯荡江湖只想闯出点名气,看看喜欢的风景,尝尝喜欢的小吃,完成师父生前未了的心愿。
是人都喜欢看热闹喜欢附庸风雅,更何况是自负闲心的人,这一看,麻烦也就找上了他。
第一章偶遇
到岳州府的人不会不去岳阳楼。自古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的美誉。近二十米的主楼,凭栏远眺,面前是八百里洞庭湖,整个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毫无保留的呈现给每个凭栏驻足的名士俗人。意境已经等待了千年,等待着每个路过的文人骚客。接纳着每一个落魄的游子,失意的官吏,意气风发的旅客商贾。几经损坏几经整修,这座楼依然名闻天下。颜延之,李白,范仲淹,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名士,这座楼依然固执的立在那里。岁月和烟雨拂去了战乱和伤逝的悲伤,这座楼却让那些失意的人找到了温暖的寄托。
和那些名闻天下的诗人高官相比,许北辰只是个普通的过客,完全是那篇足以流传千古的《岳阳楼记》让他经不住诱惑来到了岳阳楼上。
时正当午,楼上清净不少。三三两两的在评诗论画。岳阳楼上免不了高谈岳阳楼记,一书生模样的人正拿着一副装裱精美的条幅给众人观看。那人二十几岁,面目倒也清秀,两眼透着精明,让众人观看又怕别人给碰脏。嘴里不住的叫道:“别伸手,别伸手,这可是米芾的真迹,无价着呢。当年先祖拖好友才从元章那里求得这幅岳阳楼记的条幅真迹。”看的那几个对字画略有研究的富豪商贾口水暗流。
许北辰对书法兴趣不大,倒是注意到那人对米芾直呼元章,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两人是同窗故友呢。
也有心里痒痒的按捺不住嘴上却说道,真的假的,不会是赝品吧。那少年急红了眼,比被人挖了祖坟还生气,把手里的折扇插到背上,说道:“这可是从我老爹柜子里翻出来的,从来舍不得给人看的,我偷了出来特意来此凭吊希文老先生的。哼,爱信不信。”
“哼”,这声音极小,那边热闹的人断然是听不到。许北辰却听的真切,声音虽小,内力却是浑厚,循声望去,离他不远处昂首立着一位黑衣人,他不是远眺洞庭,仿佛洞庭容不下他的内心,他在看天,天际死一般的空旷,仿佛天都在他的眼下面。一身黑衣,连刀鞘刀柄都是黑色。许北辰从没见过如此自负之人。那人觉察有人看他,扭头对许北辰微微点头。年纪不大,却历经沧桑,轮廓分明,应该是北方人,另外武功深不可测。这念头在许北辰脑中飞速转过。
许北辰凑上去,递个微笑,说道:“兄台好兴致”。那人回礼道:“可惜被那边的小少爷搅了雅兴”。
许北辰刚想说人家是在评字赏景,那边讨价还价买卖已经开始了。看到这里他也只好苦笑一下。
那少年在极不情愿极其心痛像割了大腿上一块肉一样把祖传的宝贝成功卖出后,一身轻松的走过来,折扇在手,衣冠风流,端的是人中龙凤,全然没了刚才的市侩颜色。在这浊世中那风流不滞的潇洒连许北辰都暗自惊叹。恐怕没有哪一个女人能抵挡的了他的魅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曹植的洛神赋在此也不为过。少年行至跟前,施礼道,小弟连玉城给两位兄台行礼了。刚说完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是大白天,如若晚上两位上街不就是勾魂使者了吗。两人对看一眼,一黑一白还真是鲜明。那黑衣人脸色缓和了不少,看着像个人了。
许北辰赶紧回礼道,久仰久仰。小弟许北辰,初到岳阳,有幸认识两位,多多照顾,多多照顾。
那黑衣人竟是轻蔑一笑,说道:“恐怕小侯爷手中的折扇才是真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