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温易安那日跟邓家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他走了以后,邓宛瑜就再也没提起过温家二公子。说到她的亲事,邓夫人也总是以想多留她几年为借口。
这场不顾一切的抗争,最后竟然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你可知,温二那日说了什么?”
许是太久没跟人说起过这事,邓宛瑜的声音带着哽咽。
邓宛瑜,你知道不知道,我其实很羡慕你?
我们温家,世世代代都是商人,是贱籍。不只是我,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也都逃不掉这身份。
论文,我不能参加科举。论武,我不能毅然从军。甚至娶妻的时候,我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办一场婚事。按照万华国的律例,商人娶妻,礼数一切从简,不得逾越。
“温易安,可我不在乎这些。再说了,你可以入赘到邓家,这样咱们的孩子就不是贱籍了。”
邓宛瑜这话不是随口说说,她是真的认真考虑过。她爹她娘这么疼她,只要她开心,就算是入赘也会答应的。
可温易安却说,他不愿意。
万一有朝一日,他或是他的孩子若是继承了家业,那又该怎么办?
邓宛瑜还天真的说了句:
“不是还有温易棣吗?”
可温易安接下来的话,瞬间打碎了邓宛瑜的幻想:
“我爹当年就是温家的嫡次子,我的大伯继承了家业,成了那一辈的皇商。大伯母据说是个很美的女人,她不顾家里的反对,嫁到了温家,并生下一个儿子。”
接下来的话,温易安要说出口,似乎需要极大的勇气。他反复深呼吸多次,才开了口:
“那年宫宴,皇上要求所有人带家眷参加。宴会上,皇上看见了大伯母,一时间惊为天人。没过多久,大伯母就失踪了,只留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大伯父像疯了一样,没日没夜的找。直到有一天,他去宫里送各地的特产,无意间进了冷宫。他看见了大伯母,不,这时候他应该叫娘娘了。娘娘她挺着大肚子,却骨瘦如柴,她的脖子上被锁了一条金链,好像一条富人家的狗。”
“当夜,大伯父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儿子,然后投了井。没过几日,我爹成了温家新一任的皇商。”
这个故事,温易安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讲过。父亲讲故事的时候,语气里听不出悲喜,好像在告诉他,这就是温家的命。
温易安是幸运的,在他的前面还有温易棣这个哥哥。但是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却死死扎在了他的心底:
“对你的哥哥好一点,若是有朝一日他扛不住了,你也不要怨恨他。这是所有温家人的宿命,绝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温易安虽然不清楚温易棣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但他明白,温家这个皇商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又怎么忍心拉心爱的人入火坑?
邓宛瑜,我们现在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你的选择不仅要考虑你自己,更要考虑到你身边的人。
你应该找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男子,最好是他爱你,你也爱他。若是找不到,一个人生活也未尝不可。但你不应该,也没必要闯入我的生活。
到了合适的年纪,温家会从手底下的商户里找一个同为贱籍的商人之女。我许她全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而她则甘愿接受自己的相公,自己的孩子可能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商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