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跟我走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沉闷的声音像一柄大锤砸在丁亥心上。
丁亥停顿了一下,却还是弯下腰,俯身扛起扁担,头也未回的说了一句 ,
“将军珍重。”
“什么?”沉闷的声音发问,他似乎想不到此时此刻,丁亥还会如此回答。
丁亥的身形渐渐远去,没有回答的样子。
“将军,丁亥说你真重,将军,你是够胖的,这一路来都压死三匹马了。”
丁亥没有回话,回话的是站在人形树荫中的一个小厮。
小厮和将军完全是一对反义词,身份如此,身形也如此,甚至不仔细看,你都看不到原来将军身前还站着一位。
“就你话多,你可知道那丁亥是何人?”将军问出去却又后悔了。
“这谁不知道,将军每日里梦话不断,数十年前我赤乌国震惊天下的九王之乱,皇孙凋零殆尽,此……”
小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将军捂住了嘴,将军警惕的看着周围,
“我真的说梦话?”
周围的人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点头。
“坏了,连你们都知道了,那个人又岂会不知?”将军懊恼的拍着大脑袋。
“他当然知道,不然为什么派我这个心腹来当这么一个狗屁县令?”
回将军话的人,正是被无数打工人咒骂的青龙县令青龙一方,一个留着胡子,却剃了光头的青年男子。即使是站在如山般的将军面前,也不觉得矮小。
“掏肛狗?你还没死?”将军没有回头,听声便知道来人正是当年那场惨剧的始作俑者——天下第一毒士,专攻下三路的掏肛狗,犬正云。
“怎么说话哪,那是以前,现在本官是天高三尺的青龙县令,司徒将军一别经年,还是这么鲁莽。”
“这么说,是那位的意思?”司徒将军回过身盯着青龙一方的眼睛。
“自然是,司徒将军听旨吧,算了我也懒得念,你也不想听,自己看吧。”青龙一方从怀里拿出一道旨意就扔给了司徒将军。
司徒将军展开旨意,上面写的很简单——青泥关破,速来。
字越少,事越大。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有时候旨意写了一箩筐,但意思就是皇上今天实在无聊透了,烦死了,后宫又TM吵起来了,整个皇宫没有一块安静的地方。
这次一共就6个字,司徒将军却感到了这6个字背后的份量。
青泥关,赤乌国与青鸟国交界处,青鸟国,法家之国,全国百姓有且只有两件事——种地和打仗。
千年的积累和变革,使得青鸟国的实力,超越了曾经的霸主蓝山国,而法家的祖师又出自蓝山国的儒家,人常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便是说得两国关系。
而赤乌国,本也是以武立国,又精通兵法,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是赤乌国特产。
然而数十年前的一场浩劫,让赤乌国整个精英层直接断代,从此赤乌国一蹶不振,成为了一块案板上的肥肉。
只是碍于千年盟约,以及蓝山国的威势,青鸟国一直隐忍不发。
可如今,圣碑开,天下乱 ,青鸟国也找到了他们等待多年的借口,不管这个借口有多么蹩脚,因为他们本来也就是要个借口而已。
数十年前,赤乌国的那场关于皇室的浩劫中,有一个来自青鸟国的妃子死了,这便是青鸟国出兵灭赤乌国的借口。
尽管那个妃子在青鸟国的时候,只是一个掏粪的奴隶,就是为了羞辱赤乌国,才将这个女子强行许配给了赤乌国的上一任皇帝。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个掏粪的女奴,经过青鸟国数名资深大法官的考证,实际上是青鸟国现任国主的亲妹妹,尽管现任国主已经百岁高龄,前任国主也死了八十多年了,
但这有关系吗?
没关系。
落后就要挨打,
这就是道理。
百岁的青鸟国主青蒙老夫聊发少年狂,举国来攻,青泥关只在青鸟国的兵锋下,存在了一个时辰,它便成了青鸟国新鲜的国土。
百岁青蒙踏在青泥关废墟之上,发表了着名的青泥盟约——赤乌十日,十二月陨,天有正义,此国当灭。
就在青泥关破的第二天夜里,赤乌国的现任国主赤七来到了青泥关前,看到的是青鸟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武装到牙齿的大军,也看到了帐下破衣烂衫,老弱病残的赤乌军。
唯死而已。
这便是赤七给那些劝谏大臣的答复,江山在我手,我不能保,唯死而已。
战死殉国之前,赤七给心腹青龙一方发了那条旨意,旨意上没写让青龙一方去找谁,那是君臣之间的默契。
司徒将军反复看着这道旨意,良久,长叹一声,
“好胆,现在真旨意可以拿出来了吗?”
“没有旨意,从来就没有旨意。全看将军心意。”被发现假传旨意的青龙一方似乎不慌,直接摊牌不装了。
一副说不说在我,去不去再你。
反正我青龙一方天煞孤星转世,就算赤乌国灭了,以我青龙一方的才具依然可以在青鸟国成就一番事业。
“犬正云,今日老夫只问你一句,当年之事,你可有悔意?”司徒将军是拔出了腰间的战刀抵在青龙一方的脖子上发问的。
“昨日尔等鼠辈不知我,今日还不知我,哪怕是有一日真相大白了,尔等鼠辈也理解不了我。知我者,唯天乎。今日我方知先圣的孤独。”犬正云和青龙一方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他对着司徒将军说话,却像是对着远方的赤七说话,却又像是和自己说话。
他话讲完,没有等司徒将军同意或者反对,自己撞在刀刃上,锋利的战刀迅速的收割了整个赤乌国最聪明的头颅。
那个谜一样的男子,带着一身的秘密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剩下司徒将军一脸懵逼的看着无头的尸体倒下。
“妈的,是个狠人。”
司徒将军拎起青龙一方的头颅,反身走向丁亥忙碌的砌墙工地,也不再商量,一把夹起壮硕的丁亥,跟上来的兵丁有眼色的将丁亥捆成了一个粽子。
“由不得你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