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文仲业何其英勇,营兵皆有死战之意,援北一战,公子与巡皆安然归还,然有近三成北营兵士,或殒命异乡,或残废苟命,若能多一件甲衣,或可多挽救一名兵士性命。”
诸葛巡说罢,也低头望着江水浪翻,船舷一侧突然寂静,只有战船破浪的“哗哗”水声。
一席话语,刘璃这回是真破防了。
她望着涛涛水花,眼前蓦然浮现湍水渡江之战。
文聘营前部司马张克,率四百骑,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没有原地待守,而是毅然发起冲锋,为主力渡江拉扯出空间与时间。
此战过后,前部仅余不到百人,张克身负重伤。
最后自己不过远远地听一声伤亡数字。
真如诸葛巡所言,他们若穿着自己的银甲,是不是可以少死很多人?
江面之上似又浮现父亲刘表面庞,刘璃旋即意识到,最后一面见父亲时,他苍老了。
荆州四战之地,内忧外患,父亲一直独自肩负,而她,不仅没有帮上忙,甚至为了赌一口气,便要求父亲提供最好的资材与工匠,花费数年为她打造银甲。
现在回想起父亲让她帮忙去保护诸葛巡,当时父亲遭遇背叛,是多么孤独无助。
而自己当初竟为能上战场而欣喜雀跃。
刘璃思绪随着江水翻滚,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当初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伤心。
诸葛巡看着刘璃泪珠滚落,忽地一阵自责,是不是自己塑造的太煽情了,让她破大防了?
诸葛巡只是通过战场视角分析利弊,精良的护具能挽救兵士性命,希望刘璃能理解配合。
但刘璃思绪如飞,诸葛巡一介直男,岂能比得上。
刘璃泪眼婆娑地看了诸葛巡一眼,难怪父亲如此看重诸葛巡,内忧外患之际,也唯有信他。
甚至还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派自己保护他。
她知道诸葛巡也是头一遭上战场,但他很快便意识到甲胄对兵士的重要性,于是多番向她提出银甲要求。
同样是首次参战,这就是自己与诸葛先生的差距。
诸葛巡被刘璃这么一通直视,有些尴尬。
借肩膀什么的就算了,我是有家室的男人!蔡蔻还在家里等他呢。
“你要银甲,可以给你!”刘璃目光直视,郑重其事道。
这就……成了?
诸葛巡有些猝不及防,惊喜来得有些突然。
“但是……”刘璃话锋一转,眼里透着泪光,却已然恢复原本锐意。
“诸葛氏打造的银甲,优先卖给家父!”
连买家都找好了,这不求之不得。
诸葛巡按捺住心中兴奋,“一言为定!”
刘璃目光从诸葛巡眼中寻到一丝真诚,这才移开。
虽然听上去有点扯,但女人就是有这个直觉,她能看出真话假话,而不是听出。
诸葛巡松一口气,南阳之行,又达成一项目标!
诸葛巡在怀中一阵摸索,摸出一块手帕。
“擦一擦吧,堂堂荆州女公子,成一泪人儿,传出去就不好了!”
刘璃侧目看着手帕,好奇道:“先生一男子,为何随身带着巾帕?”
诸葛巡一阵踌躇,在犹豫要不要坦诚相告。
但面对刘璃那双梨花带雨又攻击性十足的复杂目光,还是十分坦率地开口。
“这是巡为晕船准备的。”
刘璃擦泪的动作陡然一僵。